“哦…少了…所以要更多钱…你很想要食物?很想要衣服?”
“统领,不止我,我们…他们…所有人都想要这些,都想吃饱后穿起暖和的棉衣,躺着柔软的床睡个好觉…”
“是吗?如果我让你们吃饱穿暖,你们会不会…呸,感谢我?”
“统领,你…”
话未说完,少年看见男人吞掉那包没撕开的军粮后挥手,手中又多出包军粮、不,两包、四包、八包…多到那手捏不稳,全跌落在脚下,堆得越发高,堆成小山、堆满巷道、近乎埋住他们才停。而现在,少年和孩子们给无形的手端上军粮的丘,看向站得很高的男人,听他说:“现在,你们会感谢我、爱戴我吗?”
给这问题唤醒的少年吞咽口水,酝酿回答的语言:尊敬、敬爱、拜服、惊诧、害怕…恐惧?不,尽是无用描述,怎能表达此刻的心情、怎能概括真正的意义?唯一有价值、有意义的回答自当是最简明直当的词汇——
“感谢,感谢统领。”
在少年与孩子的眼中,微笑的他明亮过黑暗中的金火,是深邃入空的黑光,是遮云蔽日的高峰,是必须感恩、只能感恩的神。帝皇的使者?不,什么帝皇?那是什么?活在传说与火光里的东西,从未给过恩惠、给过疗愈、给过安慰、给过一颗米和一尘面的东西…怎能和慷慨的他相比?
可他消失了,只留一地粮和坐着粮感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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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管用,只要满足愿望,他们就会感激我…关心我…”回到屋中的竹钻进被窝,嘴和疤越发的弯,身子不断拱高,终于钻破天鹅绒的棉毯,臂反张如弓,“可以…可以试试…拿他们先试试,万一有用,就去林海、去朝晟、去瑟兰试试!叫大家都…”
“试?又想着哪些尝试?”房门推开,适才返程的葛瑞昂正身走入,金色的长眉弯似浪花,“听元老说你拒绝接受任何人共享视野的要求,昨天——”
余音未绝,他已给甩上棉毯,让一双紧捆的臂膀抱至与竹侧躺相视,瞳孔登时缩如剑刃:“你是在发什么疯?”
竹并未回复,仅是盯着那对竖瞳,手臂渐捆紧、脸愈加贴近,直至顶住冷白的鼻尖方停,漆黑的眼与压低的嗓音皆是坚定:“葛阿姨,你能不能爱…”
可他猛然收住声并从屋里消失。葛瑞昂立刻翻下床扯正黑袍,眼里写满困惑,更不知为何忽而生出种心悸,是第一次睁开眼、第一次见证至亲离去、第一次夺去鲜活生命都无可比拟的心悸。这样想着,混血者的手探向脊背,指尖抹过的全是汗雨,再摸住眉毛,发现它们翘得如天线般直挺。
将长眉压低后,葛瑞昂开启网,眉眼空前庄重:“元老,方才他是否产生一些…极度危险的念头?”
“真可有?我并未观出那种端倪。”
半晌的无言后,葛瑞昂换回往日的从容,松一口气:“抱歉,应是我有些敏感过度…昨日究竟发生何事?我看得出他的情绪有异。”
“无事发生。”
“元老,有必要对我隐瞒?”
“只因你对他的态度变化过大。”
“看来我已失去你的信任?”
“关乎明日之事容不得一丝变数。”
“那我当结束任务,去度一个真正的长假?”
“不,你便看着他,看他将引动的乱吧。时机将至,我会告诉你他的秘密…他的本源。”
本源?是的,本源。凌于圣环殿的竹已坚信本源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是会引所有人投以关切的东西:
只要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便会感谢、感恩、尊重、敬爱。相信世人皆如此,只需实现其愿望,就能收获他们的关切…一种值当消受的感情。自己掌握近乎全能的本源,自己可以任意给予,继而向梁人、向木精、向金精索求回报——索求他们的关切,得到他们的关切。没错,不会错,自己就有这力量、自己就有这能力、自己就有这精力与一切素未谋面者成为朋友!
而像娜姐、葛阿姨这样的好朋友,必须要让他们爱自己,这样自己就是他们最关心、最看重、最在乎的人。可自己有预感、有开口就会惹得他们不悦的预感,毕竟他们在相爱,恐怕不会像茉亚那样应承自己的全部要求,如果要求同他们做与茉亚相仿的事,可能会被拒绝吧?切不得心急,慢慢来,慢慢来,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想法、理解自己的心意、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的道理!
“我就不会错…”他的拳握紧,嘴挑至开展,凌驾于黑金之上,揽这帝皇的圣都入怀,告诉定居之人、往来之人以及自己,什么是无误之心,“我想的一切…做的一切…已有的一切…将有的一切都不会错…我的一切皆无错…一切皆无误…无错无误…一切都对…一切!”
于是停留此处、沐浴金芒而生的特罗伦人便见那小麦面粉屋、见那牛羊猪鹿满桌、见那棉被锦衣满床,听那飘渺之音告令所见非虚:
我生于朝晟,我生而平凡。我蔑视信仰,不尊帝皇,更知你们皆愚,睹你们因无实之虚,借信仰为名虐杀生灵。
杀男女,屠老幼,视生灵为畜,剥其皮、取其肠、观其痛、乐其悲,以人之名行牲畜之实,尚不如牲畜之良心。牛羊不为饿死方食青草,虎狼不为饿死方食牛羊,但你们爱帝皇的却以祂的名残害爱与不爱祂的生灵,何其可悲?
我受你们戕害,怒而觉醒,铺血肉为路,到你们有罪人的面前。我不信帝皇之名,却行帝皇之实,我说——
凡尊帝皇的,当敬爱我如父母。凡恶帝皇的,当崇拜我为神邸。你们皆是我的子民,而敬爱我的,方能饱食粮肉,穿好暖身的衣;而崇拜我的,亦可诉诸于我,待我聆听,从许正直的心。
有罪的谨记了。唯信我者,方可通达解脱之门,方可不受饥寒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