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竹下意识递出圣典,又猛甩头,把两本书抱得死紧,“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先回答我。”
可茉亚也摇头,仍用灰眸盯住他,眼很平很静。这平静在他心里滋生极讨厌的感觉,是非常非常的不爽、非常非常不开心的感觉…被欺骗的感觉。
可如果她没撒谎…那、那岂不是自己多疑?自己…自己猜忌了朋友?自己犯了错…错了吗,自己错了吗?犯错了,犯错了…犯错的感觉仿若给扒光后扔上街,羞耻感爆发在全身的每一粒细胞,可这羞耻又莫名转为怒意,是种坚信的怒…坚信自己绝没有错的怒!
澎湃的怒意击垮理智的堤坝,受怒支配的思想选择去挥出凶恶重拳,落上茉亚腹部。相信就算用本源强韧躯体亦不能挡,会穿出血肉窟窿,但她并未害怕,神色更没有痛苦,好像早接受这恶果。竹又扇了那张脸,拍响破裂声,可头颅没被扇烂,掌印也没有,于是肘又击中侧身,撞出咔嚓巨响,血终于流了。
可流血的不是茉亚,而是竹。未用本源或灵能的竹只靠肉身泄愤。拳、掌、腿打得急切,甚至拳已碎、掌已烂、腿已断,也不停。而她还静静站着,就像父母看孩子般,眼里换上了慈爱的无奈。
现在竹觉得痛了,骨碎肉肿的痛帮心冷静了,冷静治好伤势,他扔出圣典,别过头不去看她。
茉亚掀开空白封皮,指尖探入灰的书页许久,合了圣典轻叹,似在嘲笑:“多年的守候、多年的遗忘、多年的惩罚而今迎来终局…果然,我们守卫的是不属于祂的东西啊。”
“嗯?”
双手捧还着圣典,茉亚笑了:“祂从未拥有,皆是掠夺。朋友,我会回答你的困惑,更诚挚感谢你终结我与我族的使命。”
她等待许久才重见竹那张依旧不怎么开心的脸:“你…你是个骗子!你还说过会改正讲话的习惯…到头来还是拐弯抹角…”
听见他的话,茉亚的嘴角渐渐弯挑,更斜过眼第一次哼出笑:“呼呼…抱歉,朋友,你要理解我,我远非外貌显现的年纪。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未欺骗你。我相信你是听到武神的狂言,还请忘了那些话吧,崇信祂的人所说的一切都不可信。继承自先祖的回忆让我亲历祂的可怕,祂拥有诡谲莫测的本源,在亿万的生命眼中,祂有亿万张脸。祂或是龙、或是人、或是精灵,又或兽与基涅亚,变成观测之眼认知的模样,神圣无比。
可那神圣是的假象,祂没有公正,更无慈爱。祂惩罚我们,令基涅亚受难,分隔兽的大陆…大地的生命笃信这是壮举与奇迹时,并未想过我们的凄惨。更高的存在察觉祂,欲消灭祂的威胁,却为祂所败,迷失在虚空里。你相信吗?如此强的祂会选择留在大地,守护这宇宙中随处可见的星?
不,祂不会。他只赋予觉醒者斗心,令他们在竞技场搏命,偶尔给浴血的可怜人引得一笑,赐给其奖励。至于祂恩赐的圣岩?不能治愈生命,只能杀戮、传送、守护…斗争。终于啊,残忍暴虐的祂败给无聊的寂寞,将伟力赐予不可控的玩物,终遭那玩物反噬,真正终结。终结祂的存在选择了沉眠,沉眠在晨曦的巨木里。
朋友,明白吗?祂是贪婪、自私,渴求占有一切、获得所有的恶魔,祂早有掌控本源的对策,却不告知那些觉醒者,诱他们厮杀取乐。你啊,你是无意触碰真理的孩子,你厌恶未知的力量,因此我选择帮你。安心吧,我会帮你实现愿望,帮你压抑本源的侵蚀,帮你回归平凡。”
语落的天台回到安静,而太阳还在天上看着他们、看着无声对立的两人,更将他的身投成长而显眼的影,引她低眼看向那打颤的指节,诚挚微笑:“朋友,我很好,我并未埋怨你——”
听到原谅的竹兴奋到手臂乱舞,欢呼着扑向她,抓紧她的肩晃出残影:“茉亚!谢谢你!谢谢你!我、我就觉得你不会骗我!我就觉得你说得对!我就明白你是真心帮我!你肯定能帮我正常啊!哈哈哈哈!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松开手后他又跳又喊,甚至躺在天台上翻滚,顺手挖出块水泥捏碎并朝天乱抛。而阿尔刚好走出塔楼的大门,正向天伸懒腰打哈欠却尝到这飞落的硬灰渣。猛咳唾沫的木精灵给炮兵拉走时还指着楼喊:“混蛋!呸、呸…是谁?是谁?!没素质的家伙!不敢承认吗?有胆给我出来,我揍…”
可惜他不能听见,更不知非常多的人在观望、在欣赏他的表演,比如葛瑞昂。扬高长眉的混血者正闭目聆听苍老的声:“看见了?焦急、暴怒、喜悦…他很强,却没有健全的心。我不期望这拥有灭世力量的孩子听话,宁愿他继续睡着。”
葛瑞昂捋起金长卷发:“淘气的孩童确实不好。可若他调皮生事,会有什么人倒霉?”
“不会是你,更不会是我。今日的见闻可令你有所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