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茉亚的话,竹一言不发地坐住圣环殿远眺整座圣都。黑色的路走着的人很多,而今再没兜帽藏住他们的脸和从那棕色的皮肤里透出的冷淡忧愁。不论走多远,他们总在两的圆顶建筑进出,到黑亮的石楼内做想做与该做的事。
坐在文书前工作、趴在桌上学习、拿刀叉饮食、提着布袋购物…在相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分不清长相的特罗伦人重复着这些行为。多少人走了又来,场景似乎没任何改变,仿佛战争没发生过,帝国没有失败,未来没有结束。
不,有没有战争对他们而言并无区别。将特罗伦人的一天尽收眼底,竹如是想。屏住气的他完全静止,沉思如雕塑,全心回忆茉亚和元老的话:
祖老头的话乍听不知所云,细想之下也是放屁。他是要诱导自己失忆,变回只听话杀人的玩意?不,他没撒谎,应该也没坑害过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他了?
而茉亚…她对自己很好,很真诚,讲得办法都有用。但她为何来帮自己?帮自己图什么?真的只为天武的惩罚,不得已而为之?真是笑话…可她人真的很好,不像骗自己,更没害过自己啊…
不然问问娜姐?听听娜姐的建议吧?不,还是别打扰她,发脾气的样给她见到可不好。小林就算了,他一个孩子懂什么?葛阿姨怎么样?他对自己很亲切,也挺照顾…不,天知道他听不听祖老头的,不行,不行。太笨了,自己真的太笨了。
多读书,多看报,多听讲…用着本源,他分身无数,试着学习知识,读了大堆文字,记住它们的含义,却还是理解不来。算了,最接近真理的自己确实是个傻瓜,更没人能搭把手帮忙。历史书鸟用没有,只会说天武并非好货;科学?反常的力量,它是真的爱莫能助。
算了,试试祖老头的建议吧。放空理智,用感官体验所有的一切,看这群讨厌的特罗伦人能否把自己改变。等他合眼起身,本源已将思维发散到极限,试着理解所看所闻。
再睁眼,回答很明了,那就是根本没有答案。
看来元老净是瞎扯。还是听茉亚的话,按捺那种急躁和施暴的冲动,用单纯的杀弄疼他,帮他激活圣典。
不过这群人倒教会自己简单的道理…管他遇上什么破事,努力活着就好。看这群家伙,哪怕给自己这随时能屠完他们的人盯住,照旧是该吃吃、该喝喝,大人的玩乐一如既往,小孩甚至还有心情上学。就算得罪自己这死神,他们还在创造或追求力量、快乐、智慧。除了想活和活更好,没有别的解释能说通他们的心态。
明白这道理,竹本已混乱的心静如水:
自己切实也想活得更好,想有完整健全的情绪,能如过去般缠着娜姐、带着小林玩耍,更会哭会笑会捉弄人,而不是成日生着怒气,要么见了人就想动手,要么笑得像个傻瓜。
他妈的,就按茉亚的话去干吧!至于那行为是否过火,自己管不着。他们能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杀人,自己怎么不行?这是他们的报应,是他们活该。好了,随感觉去做吧。
“谢谢。”他回去拍拍茉亚的肩,消失在圣都,回应葛瑞昂的求助。
在遥远的帝国北境,一片前行者与士兵不敢涉足的森林里,杀出围困的两人已碰面了。圣恩原本很自信,将祈信之力突破更高层次的他自认圣典随手可取,可等他见到正等待的家伙,敏锐的直觉却发现事情不对。圣灵好像变了个人,眼神射出杀意,浑身洋溢冷冽,这杀意不在其本身,因为活物不可能有如此肃杀的气势。这是非常糟的情况,圣恩已猜测到肯定是他走狗屎运掌握了圣典。
圣恩觉得手里的砝码轻如羽毛,认为这绝对不输、甚至更胜他的家伙不会怕他,更不可能交出圣典。
“可是你逼我过来,现在都碰头了,你又不敢出声?”讽刺暴露无遗,圣恩懒得藏住厌恶,就是瞧不起这卑鄙者。
再怎忌惮,圣恩也有底气笑开怀:“没办法啊。我怎样保证你能老实交出圣典?现在的我可没有控制你的信心。”
“那又如何?鲁哈迈,是你自己来惹事的。别告诉我,现在你想重新选择?”看见圣恩的臭脸,圣灵只想笑,若不是给其逼迫着引来朝晟人,恐怕他永远不会领悟圣典的力量,“你没得选择,马上带我去吧。我不是死板的蠢货,背负狗屁圣典活着是你这种功利者不可能想象的疲累,而我再不想累下去。等我儿的安全确保后,想拿圣典做什么都随便你。至于我是逃是降还是死,早已无所谓了。”
平淡的话往往最动听。圣恩只能相信他,赌他不会食言,带他来到山坡。而听见圣恩的催促,还养伤的儿子艰难爬出地窖,见到黄昏下的父亲。
先前他幻想过此时的会面。他很想质问,抛开身份去辱骂,斥责父亲对帝国的背叛。可不管怎样努力喉头只是颤动,无法鼓出声音。
打破沉默的是巴掌。啪的一声,圣灵扇红儿子的脸:“你的蠢让圣恩利用,把帝国最后的希望送给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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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看向父亲,但一掌又扇来,抽的他脑袋嗡嗡作响:“你的盲目忽视现实,看不清帝国失败的境况,只会靠死满足热血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