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昂,我真诚地感谢你。从你的身上目睹过死亡,我才明白重振帝国荣光的热忱是多可笑的愚蠢。现在的我已能清楚,这种蠢事只不过是没有意义的骗术罢了。击败朝昇又怎样?杀光如你们的异种又怎样?夺取帝皇的血又怎样?用帝皇的血送那些俘虏、异种甚至我的同胞去死又怎样?哪怕帝皇真的尚在世间,祂也不会因这些渺小的可笑多看我们一眼…可惜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再去看看沉睡的儿女,圣灵与他们无声道别,拨动电话同最信任的下属交代好事情,乘车向圣都前进。圣灵在黑夜中进入圣殿,从大元帅的手中接过圣典,驾车驶向北方、临近格威兰的地方。
在帝国的暗流涌动时,他们最担心、最恐惧的人却在睡、在静静熟睡、是在溢满灰雾的教室里熟睡。灰雾里唯有趴着桌睡的竹清晰可见,讲台后的人在变换面孔,身边的人脸冒灰雾,窗外更是一片朦胧,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没办法,埋住头听吧,用耳去听吧,听嘈杂的声音…
听、听、听…够了,已不想再听了…够了!
扬高头,竹冲天开眼:“杀!”
月光下,落叶在飞舞,鸟雀在轻鸣。手穿过落叶指向冷的月,竹忽然记不起灰雾里的见闻。
是在做梦吗?比夜更深的梦,是想告诉什么?
“你是赵无秋,你是朝晟人,梁人。”
谁在说话?是网,又是他们在用网说话。
记得网,竹呢喃:“是的,我是赵无秋…我是朝晟人…梁人…我是赵无秋…我是朝晟人…梁人…”
竹复述单调的语句,追逐月光,踩过落叶,翻越灌木,绕开树丛,低头看乘放玉轮的寒潭,手探进去,荡碎水中那不似少年的面容:“这是我?我不是小孩…我长大了…我长大了…”
“你当然会长大,因为已过去十年。”
“十年?十年…对,十年,第十年。”
“第十年,战争的第十年。”
“第十年?我知道…不对,我早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他妈的!好痛啊!”
竹仍坠落在黑暗中,虽看见一抹光,却怎也触不到。有东西在拦着,有东西在阻隔,用痛苦击退清醒,逼他离开躯体,永远沉眠在黑暗里。
“痛、痛…痛你妈的!王八蛋啊!你是谁?”明明失去身体,明明没了感觉,可虚无的痛仍刺进竹的心,钻进指甲游走在皮肤下,“爸妈…娜姐…救救我…救救我…”
喊很久也没用。竹知道他们听不见,没法来帮忙,知道要醒、必须醒,明白自己必须醒,否则就只能去死:“赵无秋,你个废物!疼?你怕疼?你要是怕疼,就他妈的去疼死吧!废物,你听见了?你给我听见啊!”
痛苦如刀,片过身体、片过心,把脑片成丝。竹勉强钻出这痛苦,终于重见身体,在远方的身体只一步之遥。可痛苦又聚成刀墙,撕碎想触碰身体的手,在无尽的碎裂与重组后,意识濒临模糊,记忆再度飘散,呐喊终于爆出竹的口:“我去你妈!身体,你给我过来!你他妈的给我过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