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凤仰头看见唐俪辞,顿时嚎啕大哭,指着山下的水潭,“娘娘,坏人,大水……大水……刀……”
唐俪辞垂眸看了他一眼,纵身一跃,径直下了瀑布,傅主梅抱着凤凤紧跟下去。
两人站在方才阿谁与谢姚黄性命相博的山石上,看见了锐器插入山石的痕迹。水潭仍带有浅浅的红色,带有刺鼻的酸味,是某种腐蚀类的毒物。唐俪辞伸出手来,扶住冰冷的崖壁,眼中一时所见,都是一片猩红。
深潭中没有任何人影。
一本泡得模糊的书卷在水潭中打转。
傅主梅拾起那本书。
那是一本新写不久,尚未写完的私人诗集。
大部分字迹已经模糊,尚看得清的仍有几个字,“……独枯宁不疑。”
唐俪辞看着那几个字,那是阿谁的字。
初见的时候,她怀抱婴儿而来,满眉目的温柔。
而后她乘夜色而来,愿意陪他月下一醉,她说“盈风却白玉,此夜花上枝。逢君月下来,赠我碧玉丝。”
最后她说“谢过唐公子救命之恩……必将涌泉相报。结草衔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以了吗?”
而到了最后,他终究不曾回答,什么也没有说。
他做过什么呢?他抱了一个别人的孩子给她,打算骗她一辈子感恩戴德,且并不后悔。
把她当作肉盾扔了出去,而至今……不曾说过一句抱歉。
他们之间最后的关系,只是一张银票。
他施恩图报,图的就是要她赴汤蹈火、结草衔环,最好一生一世都记着他,时时刻刻都为他所苦,终此一生都刻骨铭心、都后悔不曾一开始就心甘情愿,不曾心服口服愿意为他去死。
唐俪辞……对阿谁来说,从始自终,都是一个地狱。
她一直很清醒。
而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清醒。
但阿谁不是只能为唐俪辞去死的,她可以为之赴死的,并不只有唐俪辞。
抬起头来,他看见傅主梅满目惊慌,往下游奔去,到处寻找阿谁的踪迹。
凤凤在哭。
潭里的血早就淡了,只有石缝里还有一点。
唐俪辞笑了笑,在带血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身侧飞瀑隆隆之声,如狮子吼、如问心钟,震魂动魄。
手下按住的,是一柄刀深入巨石的痕迹。
血犹未尽。
血……犹未尽。
他有许多话未曾说过。
不知她信不信。
大概是……不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