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朝立了太孙,又封了三公主为镇国长公主。
再接着是论功行赏,贺境心破案有功,从六品监察使,擢升为五品巡按御史。
贺境心今日也上了朝,她一身官袍上前领命。
在贺境心之前,朝堂上并没有女官,但她一上来的官身就是皇帝直接封的,之后又破了这么大的案子,如今破格成为五品巡按御史,纵使有人心里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
下朝之后,贺影心陪着贺境心去领了新的官袍,一路把贺境心送到了宫门口,他拉着姐姐的手,舍不得松开。
“就算要走,也是过年后才走。”贺境心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如小时候那样,“怎么样,功课学的过来吗?”
贺影心点头,“学的过来的,姑姑教的很好,爷爷有时候也会教我。”
说到爷爷,贺影心的心情就低落下来。
就算古大夫续命,也只不过是让皇帝多活一个月,算算日子,正好能过正月十五上元节。
他打起精神来,笑着送走了贺境心,然后回去找姑姑上课。
梅苑里,众人此时都有些紧张得守在外面,屋内,古大夫正在替花明庭解毒,花明庭身体里的毒深入脏腑,侵蚀了经脉,这些年靠着古大夫的药,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如今古大夫就要亲手打破这个平衡。
骆修远在门外走来走去转折圈圈,张满坐在那里瞧着眼晕,“你能不能别走了?”
“不能,我静不下来。”骆修远说。
张满:“你说,毒解了之后,花叔的眼睛能恢复吗?”
骆修远脚步一顿,“要是能看见的话,就太好了。”
虽然他曾经害怕过,害怕花明庭看见他的脸,就认出他不是花家人,但如今他们甥舅二人,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很多事情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他们会是彼此陪伴的亲人。
贺境心回到梅苑的时候,古大夫还没出来,大家看到她的新官袍,起哄着要她去换上,贺境心知道这群人是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就走进屋换了新官袍出来。
新的五品官袍,比之前六品官袍更加气派威严,这身官袍应该是绣娘根据她的身形做的,穿上后分外合身,肩背挺直,腰部收紧,再配上官帽官靴,很能唬人。
宋钺此时就被迷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贺境心,只觉得心脏在怦怦跳,然后他低下头来,抿唇笑了,年少时动心之人,没有在尘埃里沦为普通,她一路前行,始终坚定强大,她依然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被他瞧见的样子,身上像是带着碎光。
他也要更努力一些才行啊。
吱嘎一声,屋门终于被打开了,众人顿时围了上去,将刚刚还稀罕的五品官抛在了一边。
宋钺走到贺境心面前,他抬起手替她正了一下官帽,“很威武。”
“我也这么觉得。”贺境心笑了起来。
而那边,古大夫脚步虚浮的走出来,整个人犹如被榨干了一样,十分疲惫,面对这几双紧张担忧的眼神,古大夫摆了摆手,“都玩儿去吧,毒解了大半,剩下的再来两次就差不多了。”
众人顿时恍惚起来,是发自内心的替花明庭开心。
这一路上,虽然花明庭看不见,可是却是他照顾大家最多,他们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花明庭时的惊艳。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少年侠客,翩翩玉面郎,执剑行四方,花明庭满足了所有人对于武林人士的幻想。
而另一边,正在逛街购买过年年货的苏芷和顾岑宴,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黑衣人拉下了面罩,露出了追影那张脸,“主子想见你们。”
苏芷和顾岑宴对视一眼,应了,主要是不应也不行,追影的主子是皇帝。
顾岑宴对皇宫很熟悉,苏芷却是第一次来,她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致,一路看一路赏,最后被追影带到了西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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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先是看了看苏芷,再看向顾岑宴,那日在大堂上,皇帝就见过了苏芷,不过到底离得不算近,加上当时也没有那个心情细看。
“是个好姑娘。”老皇帝笑呵呵地让两人坐下,他面前摆着一张棋盘,“会下棋吗?”
苏芷点了点头,“会一点。”
老皇帝便让苏芷坐到自己对面,和苏芷下起了棋,他一边下棋,一边和苏芷聊天,聊苏芷在药炉的那段时间,聊赵长生。
老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哪怕苏芷说的都是琐碎日常而已。
老皇帝失去赵长生太久太久,久到那孩子已经模糊了痕迹,哪怕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记得,可是被时光留在过去的人,没有办法长大,他想象不出来长大后的长生是什么样子。
如今,也算是重新认识了一遍。
一盘棋下完,皇帝听的很满足,然后又下了一遍,再次重新听了一遍。
苏芷耐心地回答皇帝反复提及的问题,说实话,她很佩服老皇帝,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他这样?
人们总说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所以心安理得的遗忘死去的人。
皇帝没有,他攥的紧紧的,怎么也不肯让死去的人彻底死去,他让旧人活在了记忆里。
最后,皇帝终于心满意足的听够了,和皇帝下棋的人换了一个。
皇帝问顾岑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顾岑宴也不曾隐瞒,只说了自己打算年后带苏芷回上刘村去。
皇帝笑眯眯的下完了棋,然后要顾岑宴兑现当初的承诺。
当年,顾岑宴请辞,皇帝让他答应了一个条件,若是将来他有事相求,顾岑宴不得推辞,顾岑宴答应了,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回长安城,皇帝身边那么多人,多半不会记得自己。
顾岑宴:……
鬼知道当初胡乱答应的条件,如今会在这里等着。
“您想让我做什么?”顾岑宴问。
皇帝收起笑意,表情变得严肃,“你曾是状元郎,惊才绝艳,不该埋没在那样的小山村。”
顾岑宴苦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当年他为了表决心划伤了自己的脸,如今这条伤疤消不掉了,“陛下,我如今不能当官了。”
“谁说的?”皇帝却说,“规矩不是一成不变的,也许将来能做官的人,不再要求容貌,毕竟当官凭借的是才华手段,又不是靠着一张脸。”
顾岑宴:……所以走不掉了是吗?
的确是走不掉了。
皇帝:“既然要当夫子,我让你当个厉害的。”
于是顾岑宴前脚刚到梅苑,后脚封官的圣旨就到了,顾岑宴官封太傅,负责教导皇太孙,将来辅佐帝王。
贺境心站在人群后面,笑的意味深长,她就知道,老皇帝绝对不会放走顾岑宴的。
大家起哄着要顾岑宴请客吃饭,顾岑宴最终大手一挥,吃顿好的。
长安城最好的饭馆,要了一间厢房,大家吃的一点也不客气,脸上的笑容是真的灿烂。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五,年已经近在眼前。
这一年,来自于天南海北的人聚集在梅苑里,梅苑里的梅花开得热闹,张满兴致高昂的买了很多红纸回来剪了窗花,又做了很多小红灯笼挂在梅花树上。
如此一折腾,整个梅苑都有了过年的气息。
几天后的年夜饭,皇帝带着贺影心和赵如意出宫,蹭了一顿饭。
过完了年,大家就开始准备离开的东西,骆修远要留下来等待友人到来,顾岑宴和苏芷走不了了,他们要寻摸住的地方,好在顾岑宴当初替皇帝办事攒了不少银子,要买个小院儿不费力气。
贺境心和宋钺收拾行囊,做好了南下的准备,方瑞和古大夫还有张满,则是要和花明庭一起回武当山。
大牛的牛车再次被敲敲打打的做成了二层小板车,上面的行李越堆越多,大牛都要撂挑子了,被贺境心威胁着要吃牛肉,才认了怂。
收拾行李并不需要很久,但大家却默契的收拾了很多天,一直收拾到了上元节。
正月十五,长安城内非常热闹,老百姓们都进城赶热闹,因为每年上元节,都会放烟花,农人哪见过这个,所以哪怕要走很远的路,也会天不亮就起床赶路来。
贺境心被贺影心邀请进宫一起过上元节,大家都来了。
上元节的宴做的很讲究,每一道菜都做到了极致,皇帝乐呵呵地和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又吃下了一碗汤圆。
贺境心看着老皇帝脸上不正常的红,心里发沉。
吃罢团圆宴,众人都上了城墙,等着看烟花。
贺境心心不在焉,追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她带到了一个还算僻静的地方,皇帝已经等在了那里。
树上挂着红灯笼,地上点着宫灯,角落里屋顶上还有未曾融化的雪。
皇帝:“贺大人,陪我走走吧。”
贺境心应了一声好。
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皇帝说:“你比你父亲还要厉害,喊你来,是想亲自和你说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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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停下来,目光平静又慈和地看着贺境心,“谢谢你照顾影心,谢谢你将他带到我面前,也谢谢你,将他教的很好。”
贺境心理直气壮地摊手,“那是不是要给点感谢费?”
皇帝笑骂了一句,“你如今又不缺钱了,还问我要银子。”
“那不一样。”贺境心道,“那口头感谢怎么能体现您的心意。”
插科打诨说了一通,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我这一生,好像快走完了。”老皇帝笑着说,“以后,你们都要好好的,我选出来的状元郎是个好样的,他心性难得,你要护好他。”
“我会的。”贺境心很认真地承诺,“因为我也想看一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那少年双眼发亮地说着自己想要当一个好官,想要让百姓不饿肚子不被欺负,想要恶有恶报善有善终,想要坏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做坏事就是要有恶果。
贺境心就觉得,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像是天上闪耀的星辰,她想看看,星辰会不会一直闪耀,少年郎能不能一直坚定的往前走。
“影心是个好孩子,如意也是我的骄傲。”皇帝说,“贺境心,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过你耳,不入三人心。”
贺境心就听着皇帝对自己说了几句话,她怔愣了片刻,然后点头应了。
“去吧,随锦应该在找你了。”皇帝赶她走了。
赶走了贺境心,皇帝一步一步,回到了暖房里。
暖房里的花仍然争奇斗艳,他在躺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
然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睁开眼睛,看到暖房的门被推开,贺影心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