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细察形异进先取

先见之明、重义、宽仁、大度、勇气,恁般多的优点合於一身,短短的时日内,就将翟让被害的这场巨大危机化解,再加上李善道入河北以后的历经大战,战无不胜,能得将士效死,打下郡县后又仁人爱士,把地盘治理得井井有条,简言之,也就是说,同时还具备足够的“军政”能力。这样的一个人,将来难道还愁成不了大事么?这样的一个主公,难道还不值得效力追随么?——所以,高元道的心态在李善道处理这一场危机的不长的时间中,已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在李善道看似现状尚不如前的此际,他原先没有的忠心反是不觉而有之了。

亦所以,他以前得不到李善道重用的“无所谓”的态度,也就出现变化了。

小主,

也许,得到重用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高元道稳住心神,将精神振作,快速地把自己“建议李善道先取河北”的思路捋了一下,随后,尽量以从容的神色和语气,回答李善道之问,说道:“明公,冀北之窦建德、魏刀儿、宋金刚、罗艺诸部,的确是各拥强众,分有勇名,然以仆愚见,取之却并不难。”

“哦?元道,怎么个不难?”

高元道分析说道:“魏刀儿一勇之夫,宋金刚轻剽之徒,罗艺刚愎不仁,仆素闻之,彼等各在其地,纵兵掳掠,杀戮百姓,士民患之,此诸辈草贼而已。四人中,独窦建德小有仁义之名,略有规模,然窦建德现被困於冀中之河间诸郡,四面不得出,此是笼中困犬也,不得地利,亦不足为虑。明公背依大河,足以为堑,西拥太行,足以为凭,既占足以固守后方之地利,又将士同心、政通人和,设以精兵北上,擒建德而破余三贼,何难之有?”

“我若北上,以卿之见,四人中,先破谁者为上?”

高元道说道:“罗艺盘踞蓟县,位处最北,明公的兵马现既难及,又其唯半郡之地,无须先急於消灭。魏刀儿、宋金刚分据博陵、上谷,虽与赵郡相接,其两人残虐,民心恶之,若往攻之,何须明公亲往,刘将军便足以将他两人灭之,然若先攻他两人,窦建德可能会趁隙犯我,兼魏、宋两贼因为惧怕窦建德,现颇恭顺於明公,故仆愚见,此两贼亦无须先灭。

“冀北四部,窦建德声势最壮,少杀戮,士民稍附,察窦建德今日来信,包藏祸心,亦唯他对明公之地最为觊觎,且如仆方才所言,他现被困於笼中,也只有他当前所处的地利最差,又及,魏刀儿、宋金刚俱与他不和,恐其进攻,故仆愚见,窦建德,可以先破!”

李善道顾笑与于志宁说道:“元道此策,擒贼先擒王之策。”

于志宁应道:“不错。冀北四部,窦建德最雄,第一,不能再给他稳固内部的时间;第二,只要能先将他歼灭,河北之地,明公已得其六七,余下三贼,不用明公再攻,彼等自来附矣。

“且元道对窦建德目前所处之形势的分析,也分析得很对。地利方面,窦建德的地利最差;人和方面,魏刀儿、宋金刚皆畏他,闻之其部前时入涿,与罗艺亦有交战,是明公若攻窦建德,魏、宋、罗三部不仅必然不会帮他,或许三部还会趁机夹击於他!

“地利、人和俱差,又其最雄,不可再给他发展的时间,先灭窦建德,此诚然之上选!”

得到了于志宁的赞成,观李善道神情,对自己“先取窦建德”的建议也是同意的,高元道精神更振,补充说道:“明公‘擒贼擒王’之此语,言之极是;司马所议,亦极是也!魏刀儿、宋金刚、罗艺无不畏惧窦建德,当攻窦建德之际,明公一檄传与,以盟好笼络之,此三辈或如司马所言,很有可能,就真的会与明公联兵攻灭建德。四面皆敌,建德不亡何存!”

摸了摸短髭,李善道抿口茶汤,说道:“形势上分析来说,元道,你分析得很对。可有一难。”

高元道自知李善道所说之“难”是甚么,问道:“明公所谓之难,是否用兵之名义?”

“然也。元道,师出当有名。师出若无名,便是不义之战,一则将士就难不畏凶险,奋勇进战;二则敌国将士同仇敌忾,或就会拼死抵抗;三则,……元道,这於我的名声亦不利啊。”

高元道已经虑到此点,胸有成竹,自告奋勇,说道:“名义此点,明公不用多虑!仆敢请,愿为明公取得用兵之名义。”

李善道这下可是颇为惊讶了,端着茶碗,停下动作,说道:“卿可为我得名义?”

“仆家渤海南皮县也,仆家在南皮,稍称右姓,仆愿还乡,聚众据县以遥附明公。渤海,现为窦建德所据,建德势必遣兵攻仆。到那个时候,明公不就有北进用兵的名义了么?”

高元道、高季辅兄弟对外都自称是其家之籍贯系为“渤海蓚县”,此是因“渤海高氏”此族,其族之郡望就在蓚县。高欢等都是蓚县人。蓚,与条同音,西汉时周亚夫被封条侯,其封邑即在於此,当时,蓚县此地属渤海郡。但经过长久的变迁,此县现下尚有,然已不属渤海,现在是属於信都郡了,与渤海郡间,隔着一个平原郡,相距有个百十里地。

因而高元道、高季辅兄弟他们的家乡,实是不在蓚县。他家是渤海郡人不假,其家乡是在南皮。南皮沿着济水西南而行,过平原郡的东光,就是蓚县。

但话再说回来,他家自称籍贯蓚县,这也不错,汉时,南皮、东光等地就曾是蓚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