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业缓缓起身,斟酌许久,才有些迟疑道:“贤契单名一个进,依字面意思,可做‘模子’解,又可做‘进士’解,可见你这名字来历不简单,是天生的进士人选。”
范进听了,顿时做恍然状。
他倒是不曾想过,吴敬梓在给范进取名的时候,在名字上,竟然还有这层讲究。
良久,周司业才略有自得地开口,“不若取字寿铭如何?”
“寿铭?”
范进咂摸了一下,当即也点头,谢过周司业赐字。
也许在旁人眼里,自己这般年纪,当是寿元无多,故而周司业赐‘寿’,企盼范进此生福寿安康,洪福齐天。
‘铭’之一字,同样寄寓周司业的期盼,希望范进莫要因为进入了官场,便忘却了学业。
范进猜测,‘寿铭’二字合一,多半是周司业希望他活到老学到老,最好活成一代圣人,如此一来,即便他日魂归地府,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范进面上不显,只是心中不由得暗叹,恩师这一次可算是看错人了。
腐儒只是他的外皮,‘反贼’才是他的本质。
可惜的是,由于他藏得太深,伪装得太好,至今仍无一人察觉,全然把他当成了‘好好先生’。
二人相谈了约莫一刻钟,范进这才道明了来意,“不知,老师门下,可有可堪造就的举子或是同乡?”
似乎是怕周司业误会,范进忙解释道:“学生非为结党营私,实在是身边缺乏得力之人......”
一个好汉三个帮,像是范家这等根基浅薄的人家,在京中行事,多有不便。
反观高门府邸,则全然没有这种顾虑,别说是一般的人才,就连死士都不知道在暗中豢养了多少。
“贤契此话,倒是让为师有些犯难了。”周司业念头转动间,便道:“你是知道我性子的,向来不喜攀附之流,故而即便是同乡,也少有来往。”
“这些年里,虽因着缘分,收下了不少记名弟子,总归是成器者寥寥,平平无奇者众多,就连举人都不曾出过几个......”
“非是为师推脱,实乃有心无力罢了。”
言罢,便唤来奴仆,备下纸笔,写下了几个此时尚在京中的人士姓名,吹了吹墨痕,交付到范进手中,“你若是有意,便依着姓名籍贯,逐一寻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