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误着什么事情。”崔寄将小案上的一盏灯往自己跟前移了移,将小案底下上锁的宽匣子抱上来,一边道,“是何情况,你坐下慢慢说。”
山泽依言在对面垫子上跪坐下来,面色有些肃然,道:“之所以晚了几日,是因为我在去永州城的途中遇到了一波流民阻路,甚至引发小规模的民乱,不得已只得折返绕路。”
“民乱?”崔寄取了钥匙准备开匣子上的锁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山泽,“怎会有民乱?因何而起?如今情况如何?”
“饥民求粮而不得,富户囤积而不出,故而引起的矛盾。我打听过,是永州边县一富户朱家,囤积居奇,粮食压了满满一仓,但不知打着什么算盘却并不售卖。后来周边村民得知了这件事,只道是朱家有粮不出,是为了等粮价不断上涨,最后再卖出吃顿大的。这消息一经传出,民众沸然,后来也许其中还有些煽风点火之辈,那些村民们便一起涌上了朱家。谁知刚到朱家门口,便起了冲突,那朱家护院个个凶神恶煞,冲突间打死了一个村民,于是这冲突便愈演愈烈,终成民变之势。”山泽简单概括了事情的始末,语气中却不无担忧。
“闹到这般地步,吴平没有出面?”崔寄蹙眉,面色也渐凌然。
“怎么会?!说来此事也全靠吴刺史的声望。”山泽看了崔寄一眼,恐崔寄有所误会,忙继续道,“这民乱终未成势,也全靠吴刺史出面,劝抚住了村民。当下便拿了伤人杀人者,又逼着朱家出粮安抚百姓,几番调停之后,朱家也只抠搜地给死伤者赔了点粮。”
“这吴平堂堂一州刺史,便这么点手段?”崔寄有些不满,“朱家什么来头?”
“只是那朱家仗着财大气粗,本身不是什么有底蕴的家族,只是借着先前乱世发了些不义之财,只是据说在京中有靠山,这才有了为霸一方的底气。”山泽撇撇嘴,有些瞧不上这朱家,“事发了整整一日,即便闹出了人命,那朱家主事的一个也没出来,就连吴刺史亲自带兵过去,也只遣了族里一个小辈子侄露了个面。不过说来吴刺史也是有魄力的,那朱家小辈,仗着京中势力大放厥词,吴刺史竟然直接提刀搁上了那朱家小辈的脖颈。有这挟制在手,吴刺史才得以入朱府,见到了那朱家家主。也不知吴刺史是怎么谈的,反正最后朱家就是赔了点粮食作出了让步。”
“吴刺史原还厉指朱家囤积粮食有所图谋,试图逼迫朱家平价卖粮,又言许诺若朱家以平价卖粮,可有府衙出资略作弥补,可算软硬兼施。但那朱家只一口咬定,自家一族的存粮不过千石余,还道看在吴刺史面子上,愿意捐出五百石分发给百姓。但不知何故,吴刺史却没有要,只将朱家赔付的粮食带给了死伤者家,又着实劝抚,许诺会尽快解决粮食之困,整整一日才劝散了百姓。”
“这便也是吴平的聪明之处了。朱家出的那五百石够做什么,便是只分发给外头的那千余人也是不够的,更遑论周边那么多村子的百姓。若当真将那五百石分发了,岂不是告诉缺粮的百姓只要找机会闹一闹便能得到些粮食,到那时恐怕民变便不只是说说的了。”崔寄不掩赞许,继续低头去开那匣子,又道,“朱家的护院打手与村民对峙,想必也是武器相向,说来估计也得有两千人了,暴乱之中局势难控,吴平一个文人能亲自入此虎狼之地,也不愧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