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看着墙角的晏琛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事实上,自前年晏琛的军队打过新都府之后,中原腹地已然在他掌中的时候,皇帝位已然等着他这位主人的时候,便是在人后,崔寄便也很少唤他的名字了。

好在他们之间自有默契在,二人一起时也无需唤名唤姓,只消一个眼神便能明白相互之间的意思。而偶尔需要的时候崔寄唤他“君上”唤他“陛下”,即便在晏琛看来只当他玩笑,却也终究明白,纵然手足之情可仍旧牢牢占据在自己心里,但君臣之别也是定局了。

在这方面崔寄远比晏琛清醒得多,他的清醒自持,未尝不是也在永久地维系这段十数年相依相伴相互扶持远胜于手足之情的情谊?

而此刻,崔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是大渊的皇帝,不是他的主君,他是晏琛,是他的手足兄弟。大渊的崔相或许可以劝住大渊的皇帝,而眼前的晏琛,唯有崔寄可以劝住。

“阿琛。”崔寄慢慢走到晏琛跟前,他没有去取走晏琛手里的酒坛子,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并未发烧便略放下心来。又欲伸手去探他的脉时,却被他躲过去。

崔寄也不强求,他在晏琛身旁也坐了下来,挨个儿晃了晃身边的酒坛子,地上倒是浪费了不少,坛子里却一滴也不剩了。他无奈一笑,便伸手去抢了晏琛手里的酒坛,很不客气地痛饮了两口。

他入了冬因腿疾一向吃药,酒是忌喝的,今日倒是不管不顾了。

难得晏琛还记得他不能喝酒,抬头瞪他一眼:“你近日一天三顿都要喝药,喝什么酒!冲撞了药性,仔细明大夫知道了骂你。”

“你也知道!你自己也是风寒未愈!”崔寄看他一眼,没把酒坛给他,而是顺手搁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

屋内一时静默,晏琛仰着头靠在墙上,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虚空中的某处。

晏琛没有说话,崔寄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