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这位机甲先生,你不脱掉这个的话,梅努利斯会生气的哦?”
刚被她搭话的瞬间,我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呼吸都差点停滞了,不过我有意识地缓缓吐出一口气,装作平静的样子,像往常一样回应道。
“…… 是、这样的吗?”
“嗯。之前有个叫黑钢(音译)的想进来,结果被狠狠地骂了一顿呢。好像还说什么‘违规了’之类的话哦。”
听着她天真无邪地说出这些真实发生过的话,我稍微放松了些,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虽然挺对不起那个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的机甲步兵的,不过多亏了他受的那次减薪处分,倒让我此刻稍微好受了些。
“那可受不了呀。达马尔,暂时脱掉机甲可以吧?”
“行啊。总比写检讨书,或者影响以后的考核要好得多啊。”
应了一声随便吧的达马尔之后,我先确认了一下周围的安全情况,然后就像蜕皮一样,脱掉了翡翠机甲这个外壳,从里面走了出来。
没了能遮挡表情的 “盾牌”,我更加留意不让自己的困惑表露出来,抬头看着那双大眼睛,开口说道。
“这样行了吧?话说回来,你 ——”
“停!先就这样,就这样…… 好啦。”
我刚要开口说话,少女就猛地伸出双手制止了我,然后很快闭上嘴,像刚才围着达马尔转一样,开始围着我转起圈来。
面对她这仿佛某种宗教仪式般的行为,我挠了挠后脑勺,只能苦笑着问她这是在干嘛呀。
对于我这模模糊糊的疑问,少女莞尔一笑。
“总觉得,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呢。”
“怀念?对我吗?”
“嗯,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感觉呀,哎,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呀?”
那种胃像被猛地揪住一样的感觉,我仅仅是稍微让表情有了一丝波动,就硬是忍住了,这都可以说是奇迹了。
我根本不可能见过这个孩子呀。哪怕记忆已经残缺不全了,但就凭此刻她带给我的冲击,我也能确定这一点。要是 800 年前见过的话,那对于梅努利斯这个人,我应该也会有印象的呀。
所以,这只不过是少女的误会罢了,我用干涩得几乎无法转动的舌头,这样回复她道。
“…… 应该,没见过吧,不过……”
什么叫 “应该” 呀。明明心里很确定,却说出这种含糊不清的话,看来我的大脑似乎出现了相当严重的故障啊。
只是,年幼的少女可不会在意我那如同被搅拌机搅乱了的思绪,她一边蹦蹦跳跳地动着身体,一边天真无邪地继续说着话。
“哎,哥哥你的名字叫什么呀?”
“问别人名字的时候,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哦。对吧?”
脑海中闪过回忆的画面,和那时相似的话语脱口而出。
少女和小多惠既不是同一个人,也不可能共享记忆啊。对,确认了这不可能之后,我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真小气呀…… 我叫波拉里斯,10 岁了哦。这样行了吧?”
“—— 很棒哦,小姑娘。我叫天海恭一。”
明明如此,可少女的动作,甚至是她的表情,不知为何,却和我第一次见到的小多惠重叠在了一起。
也正因如此,我像是要去验证什么似的,说出了和那时一样的话。
不,或许更像是一种愿望吧。明明知道自己在不断堕落,变得越来越可悲,可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那些话。
“恭一…… 好奇怪的名字呀。”
“恭一…… 好奇怪的名字呢。”
仿佛看到了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正看着我。
—— 小多惠?
我把冲到嗓子眼的声音用后槽牙狠狠咬住。眼前的人不是她,说到底只是叫波拉里斯的另一个女孩罢了。
“哼……!怎么能突然挑剔别人的名字呢……”
要明白啊。小多惠已经死了呀。从那以后的这么多年里,我一直在悔恨的海洋中挣扎,在怨恨中疲惫不堪,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这个她已经无法生存的世界啊。用理智压制住内心吧。对着死者怀揣希望和愿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只是徒劳呢?
看到我那副像是强忍着泪水的表情,波拉里斯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