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的铠甲丢在后面,梦魇之月一路走向王座厅,她好奇着到底要多久才会有小马跑进来恐慌地寻找她。
* * *
“我的女王,我有个可怕的新闻!”法汇大喊大叫,他一路狂奔进了王座厅。一大堆士兵跟在他后面,但他的惊慌失措却只迎上了梦魇之月一双冷静的眼睛,以及一个狡黠的微笑。她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她的王座上。
“只有十分钟?我还以为你花的时间肯定再长一点呢。”梦魇之月低声道。
法汇和士兵们在王座前停下脚步,脸上充满了困惑之情。“我的女王?”
“没什么。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夸张地闯进这里来?”
“殿下,月亮落下去了,太阳开始升起来了。毫无疑问赛蕾丝蒂娅已经逃脱了她的监禁,而且她和韵律公主的叛军会合前来袭击您只是时间问题了。我已经向卫兵发出了警报,而且也向银甲闪闪发了信息,要求坎特拉皇家城堡和这边一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在即将到来的激战中支援您,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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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本用不着。”梦魇之月打断了他。“你可以去告诉卫兵没什么好担心的。”
“您的自信实在是令我们耳目一新,我的女王。但是赛蕾丝蒂娅现在占据了突袭的有利形势。我们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或者怎样发动攻击。甚至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她说不定都在策划行动了。”
在露出另一个窃笑之前,梦魇之月点了点头。“没错,如果赛蕾丝蒂娅真的逃出了太阳,说不定还真是那样。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她还在那里。”
“但是、但是那为、为什么太阳会升起来?毫无疑问那肯定不是您……”
“对,法汇,就是我降下了月亮,而且凭着我的意志和力量,太阳才升上了天空。”
法汇目瞪口呆地看着梦魇之月,震惊到话都说不利落了。“但、但、但是……但是殿下,您为什么会结束自己的夜晚?您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将艾奎斯陲亚永远笼罩于明月与繁星的荣光之下吗?”
“别再犯傻了!”梦魇之月怒吼起来。“你还没感觉到城堡之外有多寒冷吗?你还没看到植物已经开始枯萎了吗?艾奎斯陲亚在两个星期的长夜之后幸存下来已经是奇迹了,但是期待这个王国在永夜中幸存下来,那简直就是荒谬!”
法汇哆嗦着向前迈了几步,恳求地望着梦魇之月。“我的女王,如果是关于我们对艾奎斯陲亚的改革,那我可以向您保证……”
“你的改革已经来的太晚了。你再植计划的那点可怜的成绩还算是最出色的了,而你保证过的在艾奎斯陲亚居民区中安装以保证温暖的暖灯,在所有的城镇中根本还没有安装到位。等你的工作完成,半个艾奎斯陲亚已经饿死了,另一半也都冻死了。”
“说到夜晚,再也没有理由让它持续到永恒了。很多事情都和千年之前大不相同了,法汇。现在的小马们生活,工作,用他们的整个生命去睡过白天,醒于夜晚。很多小马们都欣赏夜晚的美丽,但是,白天和阳光也同样美丽。”
“美好的东西才是我想统治的。”梦魇之月继续道。“我已经决定了,作为艾奎斯陲亚唯一的统治者,我会独自掌管日月,我会如赛蕾丝蒂娅千年以来那样,而且我会比她做的更好。苍穹的两大天体将由我共同执掌,在我的驾驭下它们的美丽不仅仅将持续千年,而将永世流传。我将成为昼与夜的永恒女王。”
法汇张嘴想要继续抗议,但是梦魇之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让他闭了嘴。最后他终于叩拜下去,还有其他的士兵们也是一样。“如您所愿,我的女王,您还有什么事要让我知道的吗?”
“是的,我今天想去城堡外面走走。”梦魇之月对法汇说着,从她的王座上站起身来。
“当然,我的陛下,我马上就让小马们去准备您的铠甲还有……”
“不,我要自己独自出去。”
法汇瞪着梦魇之月的眼神就好像她发了疯。“但是陛下,我真的认为……”
“我自己决定穿什么或者不穿什么!”梦魇之月咆哮道,“现在,全都退下!”
法汇没有半点迟疑,他和卫兵们一溜烟窜出房间,要多快有多快。梦魇之月直到他们全都远到已不可闻,才恼怒地喷了个响鼻。她离开了王座厅,没几分钟,她已经到达了城堡的一个阳台上。她微笑着仰望太阳和纯蓝的天空,就像在迎接别离已久的朋友。
一阵风把愉快的声音带到了梦魇之月的耳畔,她相信那是音乐声。转动着她的眼睛寻找来源,她注视着小马镇。整个镇的小马都在街上跑来跑去,很多都集中在镇广场上。
她的臣民们,她“未受祝福”的臣民们,他们看到太阳都非常开心,就像她一样。他们在它的光明和温暖中欣喜若狂。非常罕见的,梦魇之月感觉到了快乐。她没有试着去解释或猜测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她只是展开她的翅膀,在她的羽翼和毛皮沐浴在阳光的温暖中时,向小马镇飞去。
* * *
小马镇准备庆祝的速度从没这么快过。萍琪正在和几只天马忙碌着,其中还包括了快如闪电的云宝黛茜。她们正匆忙地为已经开始的派对准备着装饰物。
一位当地的DJ开始放唱片了,让空中充满了音乐,小马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空气已经开始变得温暖,驱走逗留不去的黑夜的寒冷。小马们已经把脱掉的鞋子,冬装和围巾装进袋子里,开始享受阳光的照耀。
在庆祝中的小马们都非常快乐,他们没有注意到紫蓝色的云雾正隐藏在附近树木的树荫里。梦魇之月望着他们,如果她现在不是化身为魔力的云雾,那她一定会笑得无比开怀。
现在这样才好,现在这样才对。小马们欢笑着在太阳下玩耍,欢乐和幸福多到溢出来,都不在乎他们周围的世界了……这才是艾奎斯陲亚应该的样子。这才是梦魇之月曾经用童稚的,无辜的眼睛看过的世界。而绝不是被囚锁在永夜之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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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法汇自己去嚼发霉的干草吧。这才是梦魇之月决定统治的方式,这才令她感到快乐。她将会像赛蕾丝蒂娅那样移动日月,让艾奎斯陲亚的小马们既拥有他们的白天,又拥有他们的黑夜。
在喜庆的气氛继续旺盛的时候,梦魇之月的思绪也开始渐行渐远。小马们都这么开心,看到他们的太阳这么让他们狂喜,那么,或许,现在他们也不会再恐惧地看着她了。或许他们甚至会感谢她重新带回太阳。是的,她将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小马们将会如同看待赛蕾丝蒂娅一样看待她,而不是在恐惧中畏缩。
是的,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一幕。她将在他们面前带着微笑显身。她将会像赛蕾丝蒂娅那样亲切地叫他们“我的小马们”,用她能做出的最甜蜜的,最温柔的声音。她会让他们再也不用恐惧永夜再度到来,他们将会赞颂她,如同赞颂她的前任一样。
梦魇之月的白日梦被附近的一阵欢呼打断了,几只雌驹和雄驹向她隐藏的地方走了过来,搬着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大碗潘趣酒,还有不少空杯子。当他们放下桌子后,每一位都拿起了杯子,一只雄驹笑着举起他的玻璃杯。
“我建议干一杯,为了太阳。”
“为了白昼!”马群中另一位补充道。
“为了艾奎斯陲亚的真正王者!”
“为了赛蕾丝蒂娅和露娜!”
梦魇之月的心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在胸膛里沉了下去。小马们,他们正在庆祝的是她的失败。他们以为日出意味着艾奎斯陲亚再次为皇家姐妹所统治。
几乎是马上,梦魇之月产生了召回黑夜的冲动。她开始把她的魔力探向天空,满脑子都是把太阳从天空中挪走,直到小马们会感激白昼,会感激她为止的心思。但是,在梦魇之月开始把太阳移出天空之前,她的决心就动摇了。黑夜已经持续了两个礼拜之久,那些小马们要是知道他们深爱的公主没有回来的话,一定会心碎的。
慢慢沉下地面,梦魇之月化身的云雾溜过小马们的蹄子之间,从派对中默默地离开了。她会让他们享受这一天,让他们继续他们的庆祝,但是她没法站在那里继续看下去了。
* * *
在小马镇的远郊,派对和音乐的声音不比萦绕的风声更大的地方,梦魇之月降落在草地上。她在镇的众多外部区域找到了一个藏身之处,在一片垂柳的树荫之中。长长的垂落枝条将她遮挡起来,与任何可能路过这里的小马隔离开,确保了她正在寻找的隐私空间。
她的心疼得厉害。在她升起太阳时那份闪现在生命中短暂的快乐,被小马们的庆祝冷血地抹杀了。最糟糕的是,她已经品尝到了那份快乐。那就像是给在沙漠中迷路的小马一口水,可以提供短暂的活力,当时效一过,唯一留下的只是灵魂中更多的渴望而已。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那时候她才很开心?不管有没有可爱标记,她已经拥有了她曾经想要的所有东西。她是女王,她把赛蕾丝蒂娅和露娜放逐到了太阳和月亮,没有小马能挑战她的统治,那为什么她只有升起太阳的时候才感觉到了快乐,在她觉得小马镇的小马不会再害怕她的时候?
过去曾经有什么让她快乐过吗?她知道那并不总是和现在一样。仔细回想,梦魇之月长久以来试图掩埋的记忆开始像气泡一样浮出水面。她知道过去曾经让她感到快乐的是什么,那不是力量,也不是王冠,更不是什么东西或者珠宝。
而是小马们。
那是像暮光闪闪,车厘子,还有纠纠那样的小马。那是像小苹花,甜贝儿还有飞板璐那样的小马。那是小马镇所有的居民们,他们曾经都带着微笑和快乐的面孔望着她,把她当成这个简陋小镇的另外一位成员看待。
梦魇之月呻吟起来,她无力地把脑袋落在地上,捂住自己的眼睛。下定了决心,她开始仔细剖析她的思维。她受够了这些无法确定的东西,受够了这些无解的问题。她要搞明白为什么她身为一只小雌驹的短短几个月时间的记忆比她其他所有那些记忆都要重要。她已经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了。
集中起精神,梦魇之月的思绪回到了她最古老的记忆,她曾经与露娜公主最初分享的记忆。那只是沧海一粟,但是当记忆变得清楚的时候,她敏感地抓住了它。那已经褪色的记忆,是她和露娜一心同体时候的事,她站在一段距离之外,远远望着赛蕾丝蒂娅。她并不记得具体情节,或者是具体日期,但是记忆中重要的细节依然很真实。
赛蕾丝蒂娅身边总是围着快乐的小马,他们全都在为了美丽的白昼而赞颂她。这让她胃里好像开了个大洞一样难受,嫉妒的火焰在腹中翻腾不休。赛蕾丝蒂娅凭什么把所有的赞美都给占了?她只是升起太阳而已,又没有在请出皎月的时候在天空中缀满繁星。赛蕾丝蒂娅充其量也只做了一半的工作而已,而小马们却十倍地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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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古老的记忆中,露娜渴望着那份赞美,因此梦魇之月也是一样。那渴望,那饥饿,一直是她们存在的燃料,直到谐律精华把她们分开为止。那是她曾经想要的所有东西的核心。她对永恒之夜的渴望,她对成为女王的追求,全都是源于一件事。
她只是希望得到……得到……
爱。
爱?就是它吗?那就是她真正想得到的吗?梦魇之月不敢置信地摇着头,试着否定它,但是她无能为力。即使是她被谐律精华从露娜身上分离出来之后,真相依然存留着。这是一个简单明了的、根深蒂固的、她们共同分享的想法,即使最强有力的魔法也无法抹消这个事实。
在她身为聂克丝的时候,她一直都被爱着。在那个时候,暮暮爱着她,在那个时候,她拥有朋友。她本来很快乐,但是她把一切都毁了。她把这一切全抛弃了,去追求那些从不属于她的老旧记忆和欲望。她让法汇和梦魇之子唆使她变成了一个怪物和暴君。她监禁了她的朋友们,还有……还有她曾称之为母亲的那只小马。
这实在是让她恼火至极,但是,梦魇之月并没有在愤怒中咆哮出来。她,艾奎斯陲亚的女王,反而开始哭泣。她没有嚎啕,没有哭喊,而是静静地藏在一片柳树的树荫下面,她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可遏制地从脸上滑落。
* * *
很长一段时间,梦魇之月都保持着这个状态。她就只是自己默默地哭泣,忽视了她周围的整个世界。她既不知道也不在乎她在树荫下到底藏了多久,但是她的哭泣突然被一个小小的声音打断了。
“你还好吧?”
在震惊中,梦魇之月猛地抬起她的头。用最快速度擦干她的眼睛。到底是谁在她明显心情很坏的时候胆敢接近女王?到底是谁竟然会……关心她?
过了一小会儿,梦魇之月才找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发出声音的小马已经跑到了垂柳投下的树荫外面。不过,片刻之后,小马又大着胆子把脑袋伸进了柳树枝条的垂帘里。
那是一只年龄和可爱标记童子军差不多的小雌驹,她有奶白色的皮毛,卷卷的红头发,看起来挺傻的紫色眼镜,还有在红心中交叉的两只糖果棒的可爱标记。那是梦魇之月非常熟悉的一只小马,她曾和她一起度过校园时光。
“我……我很抱歉,陛下,”纠纠道歉的声音带着鼻音。“我只是在我回我家拿薄荷棒糖的时候听到有谁在哭,我马上……我马上就走,只要您……”
“不,”梦魇之月在她能想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之前就开了口。“拜托,好久不见了,纠纠,如果你不想的话,你不用离开。”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纠纠问道,怀疑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梦魇之月把蹄子举到她的胸口,指着自己,“是、是我。纠纠,我是聂克丝啊。”
下巴掉了下来,纠纠靠近了几步,“聂克丝?我妈妈说你变坏了,还有就是你一直让天这么黑的,我对她说那不是真的,但是……我猜她说的是真的……”
话中的真相很让她心痛,但是梦魇之月没有让自己对纠纠怒吼,甚至没有打算为自己辩解。“我很抱歉做了那些事。纠纠,但是我保证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其实一开始还挺有意思的啦,我从没在天黑之后还跑出去玩过。我玩了很多捉迷藏的游戏。”纠纠的脸色亮了起来。然后她走开了几步,“嘿,你应该来参加镇里的派对!大家都在外面又跳舞又玩耍。”
梦魇之月在这个邀请之前畏缩了,她摇了摇头,“我……很想去。纠纠,我真的很想去。但是我想我去不了。我很忙的。”她说谎道。
纠纠脸上绽开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在她去看望她的亲戚之前,小苹花一直都这么说的。”
看望她的亲戚?梦魇之月只能猜测这是纠纠被告知的一个善意的谎言,因为她不知道小苹花和其他的童子军都被关进了城堡的地牢。不过,梦魇之月并不想关注这个,她不想让纠纠有理由讨厌自己……至少不是现在。
“为什么小苹花一直这么说?”梦魇之月问道。希望能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上去。
“因为她一直都是可爱标记童子军,”纠纠回答道,她用前蹄踢着地上的石子。“我因为我得到了可爱标记而很开心。但是从那以后,小苹花就只跟飞板璐和甜贝儿玩了。不管什么时候我找她去玩,她都一直很忙。”纠纠又开始踢石子了。“我几乎希望我的可爱标记从来没出现过。”
“别这么说,纠纠,”梦魇之月说道。尽力安慰着她。之后,一个小小的微笑浮现在她的嘴角。“嘿,能在这里等一下吗?我要离开去拿些东西,但是我保证我会回来的。”
“好啊,只是别太久了。我还要回去参加派对呢。”纠纠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