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绫心头滑过一丝犹疑,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先往里头走了,转入内间,里面厚重温热的水汽顿时迎面袭来。
白雾水汽之中,祁霄衣衫不整,上身还赤着,手里刚抓了件干净的内衫尚来不及往身上穿,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乌发如墨衬得他像山林里的妖精,直勾勾的勾引着,就这么光明正大、毫不遮掩地杵在唐绫面前,任由唐绫呆愣地看着他。
祁霄常年习武,又是野惯了的,身材精硕结实,一点不似王孙贵胄那般细皮嫩肉,而更像军营之中的悍将,坚毅挺拔。
唐绫一时失神,愣了半晌都没做声。
祁霄在林中蹲了一日一夜,身上又是泥又是土,脏兮兮的,原本想着梳洗收拾干净了再去找唐绫,倒不想是唐绫先来找他了。祁霄并非有意要逗唐绫,可这会儿见他发愣就临时起意,忍不住走到唐绫面前说道:“初见时,子绎说过,大周男子以刚毅健硕为美,我这样子,可还算入得了眼?”
唐绫骤然听得这话,耳根子一下就烧了起来,偏头侧身退后了两步,干咳了一声,似是突然哑了一般说不出话。
唐绫未满十二岁就跟随父亲行军,军营里光膀子的糙汉子满地跑他都习以为常,怎么面对祁霄他就不由紧张得不知所措起来?没穿衣服的又不是他,他羞臊个什么劲?!
祁霄慢慢吞吞地展臂穿衣,就在唐绫眼前晃来晃去,就算唐绫不偷瞄,也很难瞧不见。
唐绫匆忙转身,扭头退到了外面,看见案上茶壶,一连灌下了两盏茶,才稍稍缓下来些。
见唐绫方寸大乱,祁霄无声地咧嘴笑起来,素日温雅端正的唐绫也有这慌乱的模样,真是意外之喜。祁霄原先还有些不确定,怕唐绫心志沉稳坚定,又因身份界碍,即便是有些喜欢,却不肯接受他,现在看来,祁霄是大可放心了。唐绫对他,不仅仅是有些喜欢。
祁霄心里欢喜,手脚麻利起来,换上新衣,将自己飞快的收拾了,只是头发是肯定来不及擦干了,便用发带随意绑了绑。
祁霄走出去,唐绫正端坐着喝茶,神色若常,仿佛刚才匆忙逃出来的人是其他什么人。
“急着来找我,是有事?”祁霄坐到唐绫对首。
唐绫抬眼轻轻扫过,又垂眼好似专心喝茶,缓声道:“倒不是着急。不过听说你在林子里守了一夜,回营就去拜见陛下,想必是猎到彩头了吧?我心中好奇那木雕小鸟的谜题,就想来问问。”
“哦……”祁霄拉长了一声,拖拖沓沓的,不紧不慢地倒茶、喝茶,半晌没说话。
“谜底是什么?”唐绫只拿到一块木雕,似是鸟禽的身体,没头没尾的,看了不到一盏茶就送给了祁霄,就算再聪明,也猜不出来陛下安排的彩头究竟是什么。
“一只夜鹭。”
“夜鹭?”难怪祁霄大清早入林,一夜都没回来,夜鹭本就是昼伏夜出,青天白日反而寻不到。这些日子又多雨,即便是晨昏夜间也很难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