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素心奉的是宫中赐下来的贡品茶叶,按原来的卫肃的习惯,若是见了这方山露芽,他定会将壶都抢去他那一侧。
谢琅轻唔一声,在阿莱西娅第二次将杯子举起的时候,问道:“统领这些时日上值,可觉圣人有何不同?”
阿莱西娅握住杯盏的手一紧。
会客厅内的温度不算太热,也不算太凉,但阿莱西娅的手依然有些微的发青。谢琅这话一出,她手背上的青筋随之凸显,似是忍耐。
“探听宫闱之事乃是大罪。”她抿着唇,声音倒是谢琅熟悉的卫肃的嗓音。因为生了怒意,声音显得更加低哑,仿佛亟待出笼的猛兽的低吼,“国公勿要再问。”
但谢琅窥见了她沉稳端肃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动摇,她轻轻笑了,乌沉沉的眸光紧盯在阿莱西娅面上,声音里透着股寒意:
“统领亦觉不对,是吗?”
阿莱西娅眼光微晃,不自觉朝后退了退,身体后仰,袍袖也往后扫,竟险些将桌上的棋盘与棋子带翻。
她抬手按住,终于肯正眼瞧谢琅一眼,声音很沉地发问:“那又如何,国公究竟是想说什么?”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种自己即将被架在火上烤的错觉。
坐在对面的定国公微垂眼帘,染着锋锐的眼睛也掩在睫羽之下,但微微泻出一线的利光都足以将人割伤。
她握着青瓷茶盏,指节很慢很慢地摩挲杯壁,忽而抬首。
阿莱西娅望着她脸上那点隐秘又凉薄的笑意,顿时感觉心下发颤。
那笑意仅是昙花一现,定国公唇边的弧度很快又落下去,冷冷道:
“统领何必与我兜圈子呢,你也知道,坐在那张龙椅上的圣人,并非圣人。”
阿莱西娅只觉有根无形的绳子拴在颈项上,叫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唇中溢出的只有气音。
她瞪大了眼睛,听得定国公落下一句:
“冒牌货不该端坐明堂之上。”
“——我要杀了她。”
“砰”的一声响,是阿莱西娅手一松,原本攥在掌心的茶杯坠落在棋桌上,又掉落在地,摔了个茶水四溢、四分五裂。
她近乎悚然地看向谢琅,一时掩不住声音,惊呼道:“你疯了?”
“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令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君主坐在龙椅上,死亡无非是来得早或晚的区别。”谢琅紧紧盯着阿莱西娅的眼睛,看着那双金黄的兽瞳剧烈收缩,似乎陷在挣扎当中。
她又添了道猛料:“如今朝中致仕、辞官之人日多,我曾着人打探,这些人俱都死在了回乡路上。”
她自己有卫队,便示意李安通拨了点人出去,得到的结果非常不妙。
而那些空出来的官位也被现在那位“圣人”填补上了,若她没料错,想来个个都是虫子。
就是不知……那些死去的官员当中,有多少是根据她记忆生成的幻影,又有多少是真实存在的人。
她只能希望全是幻影,却又不得不承认,领域解除后,中央星系内恐怕得死好些人。
……罢了,总该比柯卡塔指挥那些披了人皮的虫子四下攻击死得人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