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虎贲铁骑自两辽发家而起,历经两朝天子,共计打过大小上百场战役,只有死战从未失手撤退,这样的战绩放眼天下万骑都是独一份的存在,自然从未想过有一天像丧家之犬般沦落到被人撵着逃跑的地步。
从西域都护府央州军的主力转移再到自长今关失守,这位曾经叱咤两朝的虎将大将军明显流露出一丝力不从心,一时间朝廷西线大军的气焰来到顶点,新任主帅敦煌沙州将军出身的耶律府谷显然没有再把邢家父子放在眼里,竟然公然违抗兵部开春前制定的蚕食鲸吞之策,摒弃了以战养战的稳妥战法,选择了一鼓作气的激进攻势。
消息传回京城引发轩然大波,已经彻底把控了兵部的相党军将们纷纷痛斥他耶律府谷的贪功冒进,纷纷上奏要求秦清泉换帅,可让这些兵部大佬没想到的是,负责遏制敦煌军军权的西域督军密禅宗地藏法王对于耶律府谷的做法竟然持赞成意见,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给朝廷的回复里,地藏法王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此事的起末,言明战机稍纵即逝,若让邢台老儿喘息过来,只怕形势要急转直下。
今日宰相府内的一处议事堂,针对西域战局的讨论从白天到日落争论不休,出席议事的秦清泉全程闭目养神,听着兵部的各位老人争的面红耳赤,也不相劝,只是手指不断摩挲那串出土于终南古寺的佛珠舍利子。
更鼓忽响,夜幕降临。
一身黑衣的秦清泉终于睁眼,缓声道:“西域的战事很快就有结果,诸位大人不必担忧,今日天色已深,不如明日再谈?”
一位刚刚调入兵部的中年官员看了眼天色,悻悻然道:“叨扰相爷了。”
各位兵部老人才反应过来,一脸尴尬拱手作揖道:“叨扰宰相大人,我们这就退下了。”
秦清泉看了眼身旁的那位枯槁老道长,拂了拂袖袍,“郭大师,替本相送送诸位。”
堂内一名披甲在身的年轻将军抱拳道:“不敢劳郭大师相送,末将送几位前辈回府。”
秦清泉点了点头。
兵部各位大佬陆续乘坐马车离开了这座黑金装潢的肃杀府邸。
年轻将军毕恭毕敬地护送诸位兵部前辈回到住处,然后一人单骑返回了相府,刚来到了宰相大人的书房,就听见了屋内传来一声叹息。
“相爷,是在担忧西域战事?”上清派郭奉老道士皱眉问道。
秦清泉随手拿起一份军情邸报扫了一眼,不耐烦地丢在地上,摇头叹道:“耶律府谷贪功冒进一叶障目我尚能理解,但天衢这个蠢货难道看不出这是陷阱?”
郭奉眯起眼,轻声道:“宰相可派人顶替他们的位置。”
秦清泉冷笑道:“让谁去啊?让先生你去,你去不去?”
郭奉摇头道:“相爷说笑了,贫道不懂战事。”
秦清泉双手一叠,淡然道:“那便没人了,况且想改变局势也来不及了,不过本相倒是有一计可以试试,就是少了个可用之才。”
老道士郭奉会心一笑,“贫道以为,不如让年轻人去。”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先前那个披甲的武将大踏步进屋,跪下抱拳沉声道:“义父,东征愿替您效力!”
秦清泉幽幽笑道:“你小子竟然在门外偷听?”
年轻将军愣了一下,猛然低头颤声道:“义父,让我去吧,未建寸功就入兵部,难以服众!”
秦清泉看了一眼郭奉,后者微微点头。
“也好。”黑衣老人招了招手,年轻将军连滚带爬兴奋地走近老人身边,膝盖下的铁甲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响动。
秦清泉咳嗽了一下,淡淡道:“我让你带些人马前往陇右,另外义父会修书一封,你要亲自送到那个人手上,说明其中利害。”
身为宰相义子的少年将军秦东征猛然抬头,疑惑道:“敢问义父,送给谁啊?”
秦清泉拍了拍年轻人铠甲上的尘土,无奈笑道:“你呀,不要只知道打仗,义父将来会兵部交给你,这次是很好的历练,尽力而为,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