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的人是阿城的嫂子何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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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回来的阿城那时不过才十来岁，看着家里进进出出的警察还回不过神来。

何桃一头凌乱的长卷发，浮夸的亮片包臀短裙，化着浓烈的妆容。

她指尖夹着烟，吐出一片白雾，氤氲了她的眉眼，而恍惚间，阿城听见她说：“你就跟着我吧。”

何桃是个陪酒女。

她也不避讳阿城。

她没读过书，做正经工作在这偌大的魔都连房租都交不起。

还好她漂亮，身材好，靠着练出来的酒量和温柔小意能混口饭吃。

转眼过去了十年，何桃磕磕绊绊的供阿城读书，他也争气，成绩年年优异，甚至年年拿到奖学金，长相也英俊帅气，在学校是风云人物。

按照这个趋势，两人总该是熬出了头，苦尽甘来了。

何桃也想拿攒下来的钱做点小生意。

她不年轻了，总得想办法活下去。

可一场车祸结束了她的幻想。

司机肇事逃逸，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个年代没有监控，肇事逃逸很难查到凶手。

能活着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可她终日得依靠着呼吸机过活。

所谓积蓄，在住院救了命、买完呼吸机后马上就见了底。

阿城安慰她：“没事，你还有我。”

变故出在高考那天。

当年害死他哥的小偷因为表现良好，被减刑放出来了。

小偷的未婚妻这么多年早就嫁给了别人，他为此感到不忿。

他之所以去闯空门就是为了给未婚妻的彩礼，凭什么把他害到了这个地步她转头嫁给别人了？

小偷为了自杀，爬上了高压电线杆上。

当时惊动了很多人，警察、消防、看热闹的邻里乡亲。

电力部门通知大半个城的街道都要停电，街道陆陆续续通知商铺和居民。

一时间商铺停工，马路堵塞。

当时恰巧负责何桃家的街道员工不在，所以没通知到她。

何桃也没在意，临时停电是常有的事，呼吸机有备用电池，只要五小时内恢复电力就没什么问题。

更何况，今天是高考。

她自己没读过书，把自己这辈子过成了这样，阿城成绩那么好，不该因为这点小事耽搁他。

他该考个好大学，博个好前程，然后离自己这种人远一点儿。

可这场骚乱持续了八个小时。

阿城带着喜意到家，他想告诉何桃他今天考得不错。

可到家看到的是何桃捏着手机好像睡着了似的。

她早已浑身冰凉。

而她手里攥着的手机却也因为没电而黑屏关机了。

氧气缺了十分钟都是致命的，何况缺了三小时。

这场悲剧甚至让他觉得控告无门。

最讽刺的是，那个闹自杀的小偷，被救下来了。

阿城突然发现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没了动力和目标。

何桃是有机会跟他求救的，但是她放弃了，她觉得这天对他来说太过重要。

可除了他，何桃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后来发现，其实何桃有打电话报过警，可是因为手机没电，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关机了。

警方以为是小孩子误触，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

阿城学着何桃的模样点了根香烟，这是最便宜的劣质香烟，味道呛的很，不过一口就让他呛出泪来。

何桃抽的一直是这个牌子。

法庭宣判的那天，是高考成绩出来的日子。

所有人都听说，贫民窟出了一个理科状元。

他寻不到所谓公道。

甚至想到那个害死哥哥和何桃的恶人还活在这个世上，他甚至没有办法继续心安理得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