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熙的工作忙碌而琐碎,开不完的会、回不完的邮件,偶尔遇上项目加急,还得加班到灯火阑珊。但只要想到家中那盏为他留的灯、妻女的笑脸,疲惫便瞬间消散了几分。林浅呢,送悦悦去学校后,就一头扎进自家那间小小的画室。颜料、画笔散落一桌,画布上是她心中斑斓的世界,有梦幻的森林、嬉戏的孩童,那些画作带着生活的温度,偶尔也能卖出几幅,补贴家用,为平淡日子添些色彩。
而城市的另一边,袁祥峰与苏瑶蜷缩在大货车的货厢里,车身颠簸,两人却紧紧依偎,像是抓住彼此这根救命稻草。袁祥峰面色阴沉,眉间紧锁,手上那道新添的伤疤在微光下格外刺眼;苏瑶则满脸惶恐,发丝凌乱,眼眶泛红,眼神却透着一丝决绝。货车一路疾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缓缓驶入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袁祥峰犯下累累罪行的地方。
车刚一停稳,袁祥峰瞅准司机检查车头的间隙,拉着苏瑶,猫着腰,手脚麻利地跳下了车。苏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袁祥峰迅速扶住她,低声道:“别怕,跟着我。”两人沿着街边小巷,七拐八绕,身影隐匿在昏暗夜色里。不多时,他们站在了袁祥峰姐姐袁莉家门前。
夜色浓稠如墨,袁莉家中那盏昏黄的门灯在寂静楼道里摇曳闪烁,像是在黑暗中竭力坚守的孤星,为晚归人指引方向。屋内,袁莉正满心焦虑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无意识地反复揉搓衣角,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早已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音,她全然没了观看的心思,时不时抬眼望向门口,满心惦记着许久未归家、生死未卜的弟弟袁祥峰。袁祥志也在一旁踱步不停,时不时叹口气,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突然,一阵急促且凌乱的敲门声打破屋内凝重死寂,袁莉身形一颤,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疾步冲向门口。她颤抖着手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莫大勇气才猛地拉开房门。刹那间,门缝挤出的那缕幽光打在门外两人身上,袁莉的目光直直撞进袁祥峰满是疲惫与狼狈的眼眸里。只见袁祥峰头发蓬乱如草,肆意耷拉在额前,遮住那双曾经明亮如今却满是惊惶的眼睛;衣衫褴褛不堪,衣角残破,污渍斑驳,像是刚从泥沼里爬出来,脸上胡茬丛生,憔悴得仿若老了十岁。
袁莉眼眶一下就红了,眸中水汽迅速凝结、泛滥,下唇被咬得泛白,二话不说上前紧紧抱住袁祥峰,双臂像钳子般箍住他,好似生怕一松手弟弟就会再度消失在这茫茫夜色里。她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哽咽着,话语碎不成句:“你这孩子啊……可算回来了!这些天,姐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烤,没一刻安宁,天天守着电话、盯着门口,就盼着你能现身,可把我急坏了!”
袁祥志在屋内听到姐姐哭声,心头猛地一揪,几步跨到门口,眼眶也泛起微红。他抬手用力拍着袁祥峰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掌心传达着重逢的喜悦与激动,扯着嗓子嚷嚷:“哥,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家里空落落的,我和姐姐茶不思饭不想,天天念叨你,就怕你出点啥意外!”
袁祥峰鼻腔酸涩,眼眶滚烫,眼眶里涌动着愧疚与感动,他强忍着不让泪水决堤,抬手轻拍袁莉和袁祥志的后背,掌心一下下安抚两人,哑着嗓子说道:“姐,祥志,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不好。”说着,他侧身让开,郑重牵过身后苏瑶的手,拉到身前,目光诚挚地向袁莉介绍:“姐,这是苏瑶,这段动荡日子,全靠她不离不弃陪着我。我落魄潦倒时,她没半句怨言,一路安慰、帮扶我,要不是她,我真撑不下来,说不定早垮了。”
苏瑶站在一旁,身形微微瑟缩,双手局促地揪着衣角,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屋内两人热切目光。听到袁祥峰介绍自己,她忙抬起头,脸颊泛起红晕,嗫嚅着打招呼:“姐姐、祥志,你们好……”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几分拘谨与不安。袁莉见状,忙伸手拉过她的手,入手冰凉,袁莉眼中满是心疼,轻轻摩挲她手背,温声道:“姑娘,快别拘束,受苦了,瞧瞧这一路奔波的,脸色都这么差,先进屋,外面不安全,有啥委屈、难处,进家再说。”言罢,侧身将两人让进屋内,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似是隔绝了外头所有风雨,却关不住屋内这满溢的复杂情绪。
屋内灯光昏黄,袁莉端出几盘热气腾腾的家常菜,袁祥志还特意翻出一瓶藏了许久的酒。饭桌上,起初有些凝重的氛围慢慢被亲情暖化,袁祥峰听着姐姐念叨家常琐事、邻里是非,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酒过三巡,袁祥峰眼神开始迷离,脑袋也昏沉起来,袁莉见状,扶他到房间休息,轻声说:“睡吧,有啥事儿明天再说,到家了就踏实了。”袁祥峰含糊应了一声,倒头便睡,很快发出均匀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