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李瑞芹,心就酥痒酥痒的,就那肥肉一样的白,他喜欢得很,女人像个巨大的水母,张狂的吸咂力,有时让张志彬心发懵意发颤,狂躁起来像母驴,声之叱咤,电闪雷鸣,像机器不知疲倦在他身上筛沙子一样,这女人性有些大,一般人还不行,喜欢像绳索狠命地捆扎男人的腰,往死里勒你,直到你像死鱼一样,被她扔在干滩上,还要踢上你一脚,怜爱地骂你上你一句,“没有?攮用的东西!”
他哆嗦一下,烟掉在怀里,烧着他肉了,这才踢跳咆咬像火烧饭烫一样,滚到一边去,灼热的阳光,晒得他汗淌,他躲在高墙下阴影,幸福就如水在心缝中流,他不感到生活苦,反而甜滋滋腻心,狗日的女人,就那瞬间恣肆张狂,让你想为她一生去累,甚至去死,老子这一生值了!
李胜利佝偻个腰,从墙根溜过来,“累了吧?”
“还行!男人啊,就是天下力,这字造的,贴心贴意,女人们这会儿在家都干甚嘞?”
“还能干甚?生产队不在了,家家分得田,我估计天热成这样,大多呆在家里,一大堆事,就慢慢做呗,生而为人,活受活受,活着就是受罪,虽这样,还满足:宁愿世上挨,不愿土里埋,我估计你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那不一定,没准明天天上掉馅饼,就掉我头上了!”
“做梦想屁干吃,吃得着吗?马上就干活了,听说这个工头去情人家了,晚会儿来,我们就多歇一会儿呀!女人拌心嘞!”
“妈妈的,是官强于民,这世道就是不公平,有人闲得蛋疼,却成了五侠,有人则忙得脚手不释闲,结果不干活的人,比我们出力挣得还多,这理没地讲去,我要是能拾到一大包钱就好了!”
“我拭拭发热没有,这怎竟睁眼说糊话了!”李胜利手还没伸到张志彬头上,就听见。
“干活了!干活了!”
“咋这么快?”有人意外。
所有人松松垮垮站起来,有人吐痰,有人扔烟头。
太阳终于掉地上,外碎内黑,像打了弹幕,只一会儿,天就上了黑影,一个个艰难爬上货车厢,挨挨挤挤,靠在一起。
“还有没有没上车?走了!”
“我!我!”李胜利收工去拉累屎,太干,拉不出来,半天掉下个屎蛋蛋,肚子游游地疼,这是便没排净。
“快点!”司机嗓门粗糙。
睡到后半夜,天就奇怪起来,没打雷,也不刮风,绵长的雨,就没完没了扯天扯地地下,一泡尿把张志彬憋醒了,他晕头鸭子一样去厕所,从小巷口溜进去,老太太竟然没有睡,电视机还在放着,他伸一下头,我地个乖乖,老太太咋恁多钱,足足一大乍厚,能整整齐齐摆好几沓,这得多少钱呀,天爷呀,这家恁有钱?憋不住了,只好去厕所哗哗啦啦,老太太这夜深人静的,不睡觉,却数钱,这得不老少吧?我一辈子能不能挣下这么多?他正看得走神的时候,老太太就“卬吭“一声,随机听到外出的脚步声,张志彬赶紧踩着刺泼的大水花,逃进睡觉的偏屋里,就像猫抓似的,再也睡不着觉了。眼前就是那一堆堆钞票的影子,鸡叫三遍时,天地之间的雨还在淅沥,大约没有停歇的意思,看来今天这活儿干不成了,晃晃身子,侧卧着,把头往枕头下拱,一直睡到九点半,雨仍然分不出点,一片混浊,他抬一下头,看见李胜利早醒了,正在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