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墨画去道法室,找到了太虚门内,专门传授道法课程的易长老。
易长老正百无聊赖地翻着名册,见了墨画,有些意外,还有一点点警惕:
“你又来练法术了?”
墨画练火球术,自己把自己炸伤,害得他受了荀老先生两个月冷眼的事,易长老至今记忆犹新。
因此,每次墨画来练法术,他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是,”墨画摆了摆手,“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请教问题?”易长老微怔,而后微微松了口气,“请教问题好……”
只要不练那些危险的法术,墨画就是个好孩子。
“说吧,你想请教什么问题。”易长老道。
墨画将誊抄下来的,有关水牢术记载的玉简,递给了易长老,问道:
“长老,您知道水牢术么?”
易长老接过玉简,看了眼,颔首道:“这是自然。”
他是道法长老。
易家也是法术世家。
太虚门内收录的法术,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尽管这水牢术有些冷僻,用途狭窄,学的弟子寥寥无几,他作为道法长老,也必须心中有数。
“我翻看宗门内的记载,据说这水牢术,是当年水狱门的绝学?水狱门……”墨画悄悄问道,“易长老您知道么?”
易长老皱起了眉头。
“你问这个做什么?”
墨画察言观色,便知易长老是知道的。
他想了想,解释道:“这门水牢术,是我在宗门里学的。但最近我在外面用了水牢术,被人认出来了,说这是水狱门的东西,我有些好奇,因此来问问。”
“哦……”
易长老微微颔首,不疑有他。
墨画说得轻巧,因此他也只当寻常,一时也没去想,墨画是对什么人用的水牢术。
更想不到,那人如今将墨画视为“水狱门余孽”,恨不得杀墨画而后快。
“水狱门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易长老思索片刻,继续道:“千年前,水狱门也算是显赫一时。当时乾学州界的宗门格局,与如今不同,那时还不是四大宗八大门这种局势。”
“水狱门当年,按实力来算,虽不说顶级,也是可以跻身到‘十二流’这个级别的宗门。”
“而且,当年的十二流,与如今还又有些不同。当年的十二流宗门,是真的能在某类修道传承上,做到顶尖的。”
“不像如今,很多十二流宗门在本业上,甚至远逊于四大宗。最典型的就是万阵门……”
易长老叹道,“都不知道他们的阵法是怎么传的,一代不如一代……”
墨画道:“那这么说,水狱门当年,是将水系道法修到了极致?”
“修到极致不敢说,”易长老摇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道浩瀚,谁也不敢说自己就能修到极致,但至少在乾学州界,甚至大半乾州内,水狱门的水系道法,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还不只如此,在水系道法中,水狱门还有专精。其所传承的水系法术,并不在全,重点在乎精……”
不在全,而在乎精?
墨画略作思索,缓缓道:“水‘狱’门,名字中带一個‘狱’字,顾名思义,应该是专精控制囚禁类的水系法术?”
“甚至,从名字来看,这个宗门或许还跟道廷司有关?”
易长老神色微讶。
这孩子,脑瓜子就是好使。
也不知是不是学阵法的,都比较聪明。
也不对,宗门里有些学阵法的,看着就呆呆的……
易长老心道。
“不错,水狱门当年,精通的是控制,拘束,监禁,包括刑罚类的水系法术,甚至有些法术,还是禁术……”
易长老继而道,“自水狱门毕业的弟子,大多数也都进了各地道廷司,而这些出身水狱门的修士,精通水狱类术法,喜用酷刑,以折磨人为乐,虽说折磨的都是罪修,但也使得水狱门,风评一直不太好。”
“再后来……”
易长老皱眉,“再后来的事,我倒也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水狱门,似乎是修的功法,从根本上出了问题,修到深处,心性会变得阴毒残暴。”
“而那个时候,也不断曝出有水狱门弟子堕入魔道,借着道廷司的权柄,滥杀无辜的案子。”
“道廷上面来彻查,这一查,还查出了一件大事,使得道廷震怒。”
“究竟是什么事,道廷并未对外透露,事情的真相,估计也封存在中央道廷的卷宗里。”
“反正自此以后,水狱门死了很多人,其余全部弟子都锒铛入狱。所有核心传承都被封禁,一些零碎的术法,像是‘水牢术’这种,便流落到修界各地,作为一种冷僻的修道法门,留存了下来……”
易长老感叹道。
墨画神色凝重。
他没想到“水狱门”这三个字背后,竟还藏着这么一段未知的秘辛。
修界的事,果然凶险复杂,扑朔迷离。
如此一个大宗门,说没就没了……
“那水牢术也算是水狱门的法术,会不会有问题?道廷没有封禁么?”墨画问道。
易长老摆摆手,“哪能全都封禁,更何况,这法术既然能流传出来,还被收录进太虚门,便说明没太大问题。”
“而且水牢术古怪刁钻,正常人,谁去学这种法术啊?”
墨画默默看着易长老。
易长老这才意识到,眼前就有一个学了水牢术的,讪讪笑道:
“不是说你,你这……你这毕竟情况特殊,神识太强,而灵力又弱,另辟蹊径,学点这类控制法术,挺好的,挺好的……”
墨画点了点头,又道:
“长老,还有一个问题……”
他想了想,神色困惑,“我翻看宗门记载,水狱门是千年前覆灭的,但水牢术,一直到百余年前,才由一位‘易真人’收录进太虚门的。”
“这位‘易真人’,是易家羽化境的前辈吧?”
易长老点头,“算起来,应该是我的伯父。”
“那这位‘易真人’,是在哪里,从什么人手里,具体又是如何找到这门水牢术传承的呢?”墨画问道。
“你这就难为我了……”易长老叹道,“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墨画悄悄道,“您能帮我问一下易真人么?”
易长老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墨画,“你这小子,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
墨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倒是想直接去问,可他一个小小弟子,易真人也不知道他是谁啊。
当然,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位易真人是谁。
既然如此,只能拜托易长老了。
易长老沉思片刻,颔首道:“行吧,我便帮伱去问问。”
墨画神色一喜,连忙道:“谢谢易长老!”
而后他拍了拍胸口,“以后易长老您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一定尽心尽力。”
易长老失笑。
我一个堂堂金丹大修士,太虚门道法长老,哪里要你一个小弟子的人情。
我……
易长老愣了下。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少在荀老先生那里,墨画的面子,就比他这个金丹长老还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