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莫名的沉重，让他感觉今天好像开的并不是顶级商务车埃尔法，而是笨重的油罐车、或者是超载的大卡车……方向盘都有些转不动了。

好在。

东海二院距离莱茵公司和MX公司所在的双子楼大厦并不远，高架都不用上，转了几个路口就到了。

“到……到了。”

司机小李言简意赅。

他能清楚感受到现在的气氛，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王哥轻车熟路，直接带着身后的一家三口……啊呸呸呸，虽然看起来感觉很像一家三口、但实际上却是毫无关系的三个人，来到自己妻子所在的检验科。

不得不说，主任还是主任。

见多识广。

当她得知林弦要和这位十几岁的小姑娘做亲子鉴定时，压根就没有任何一点惊讶。在她这个岗位上……见得的离谱的事情多了去了，这才算什么？

所以直接就安排了抽血，林弦抽完一管子，虞兮抽。

林弦还特地看了一眼，虞兮抽出来的血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这点之前在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倒也确认过了。

“你们那种未来药物强化、基因编辑什么，会影响DNA检测吗？”

趁着抽血室只有他们两人，林弦小声问道。

“不知道。”

虞兮茫然摇摇头，看着林弦：

“为什么你会突然想和我做亲子鉴定？刚才他们都在我也就没有说话……你是怎么想到这么荒唐的事情的？你该不会觉得你是我的祖先吧？所以我才会穿越回来保护你？”

“有这一方面原因。”

林弦诚实答道：

“但也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很多事情很难讲的。你既然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那从逻辑的角度而言，任何人都可能是你的父母。”

“你这是什么逻辑？”虞兮用棉签按住抽血伤口。

林弦同样用棉签按住：

“考虑到冬眠舱马上就会投入量产使用，你的父母未必不可能是当前时代存在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你出生在几百年后，但是冬眠舱的作用不就是能让人不老不死的沉睡好几百年、在几百年后的未来醒来吗？”

“所以理论上来讲，我未必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我现在是铁了心不会使用冬眠舱……但人都是善变的，万一哪天我真的一时兴起睡进冬眠舱去往几百年后的未来，然后和某个女人生下了你呢？”

呵呵……

虞兮忍不住笑了，低下头拿开棉签，看着自己胳膊上已经接近愈合的伤口：

“你觉得我们俩很像吗？我觉得我们俩一点都不像。”

“我也觉得不像。”

林弦也拿开棉签，发现自己的针管伤口还在渗血，又再次把棉签压上去：

“所以这不就是来找个答案吗？”

“我也知道我的想法很荒唐、很下头、好像很想喜当爹一样。但是……这个世界难道还不够荒唐吗？”

“这世界上有时空穿越者、时空粒子、还有能对本时空无辜者反向发动的时空法则、还有神秘至极隐藏在历史长河中的天才俱乐部、还有比人工智能更加厉害和人类无异的数字生命……这些荒唐的事情已经太多了，相比之下，未来人和现代人亲子鉴定这件事，反倒显得太正常了。”

“好吧。”

虞兮将只沾了一点点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穿上袖子，扭头看着林弦：

“那如果你这么有自信，你可能是我的父亲或者长辈……那我的母亲是谁？你有女朋友吗？”

“怎么这么多人喜欢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林弦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没有。”

“那你有关系比较好的女性朋友？或者说……怀疑是我母亲的人选吗？”虞兮继续问道。

这一次。

林弦沉默了。

人选？

当然有。

说白了，其实最该和虞兮做DNA亲子鉴定的，应该是黄雀才对。

她才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林弦自己不过是一个“添头”罢了，单纯是平替凑数的；母亲这种关系很好找的，从谁肚子生出来肯定是谁的孩子……找父亲这事，那可就难了。

虽然林弦猜测，自己在某个时间线上，应该和黄雀是夫妻关系。

但那毕竟是猜测呀……

万一自己是小丑呢？

很有可能，虞兮是黄雀的孩子、黄雀是虞兮的母亲，然后这俩人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这都是有可能的。

莫名，林弦想到一件事。

他看着里面刚刚收拾完东西、向这边走来的王哥妻子、王嫂，开口问道：

“王嫂，我想咨询一下，像是基因突变、基因编辑这种事情，会影响DNA亲子鉴定的准确性吗？”

抽血室里面，戴着口罩的王嫂，眼睛笑了笑：

“不会的，林弦，你考虑的还挺多的。”

“但是DNA检测，检测的可不是某一段基因片段、或者某几个基因组合，而是大范围大面积的去检验重合性。基因编辑技术现在虽然不成熟……但前几年不是就有一个私人医院的院长，因为编辑出生婴儿的基因被判刑了吗？”

“所以你就放心吧，十几年前小姑娘出生的时候，哪有基因编辑这种技术呀。就算是有，从大范围基因比对的情况来看，也是完全不影响亲子鉴定结果……因为你编辑基因，肯定也只是编辑个别的良性基因、除掉劣质基因和病态基因。”

“但遗传信息是相当庞大和复杂的，编辑的那一点点基因，对整体而言就是沧海一粟，微乎其微。所以你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会影响亲子鉴定结果……至于基因突变这件事，那就更不用操心了。变异和突变都是自然界生物学中非常常见的现象，完全不会影响基因检测结果。”

“好了，你们抽完血就可以出去等待了，我给你们加了急，但按照医院规章流程还是有很多程序要走；并且为了结果的准确性，也需要好几次复核、很多签字……因此，最快也要等待两个小时才能回来取结果。”

“我建议你们先去吃饭吧，这也到饭点了，检验科晚上不下班，两个小时后，你直接到前面服务台领取结果就行。”

林弦点点头。

他拿开按压伤口的棉签，看到自己的针口也不流血了，于是扔掉它，穿上衣服衣服站起来：

“谢了嫂子，那我们先出去了。”

……

推开抽血室的房门，林弦和戴着大墨镜的虞兮走出来。

“这么样？”

王哥看到两人出门，腾的一声从等候椅上站起，焦急问道。

“哪有这么快出结果。”

林弦等虞兮从房间里出来后，关上门：

“最少也要等两个小时之后，说是有很多流程要走。”

他抬起头。

这才发现……赵英珺刚才竟然也和王哥一起站了起来！

而且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好像很是关心。

他不禁又想到了黄雀。

毫无疑问，黄雀和赵英珺是同一个人，只是她们并不处在同一个时间线、同一个世界线。

黄雀曾经是赵英珺，但赵英珺的未来未必是黄雀，这要看她往后的人生会怎样发展、走向哪一条未来。

但是，不管她终将走向哪一个未来，她的DNA都是不会变的，也必然和黄雀保持一致。

所以……

他看着赵英珺，四目对视。

要是能让赵英珺和虞兮做一下DNA亲子鉴定，那肯定是最稳妥的方法，比和自己做更加靠谱。

毕竟虞兮的父亲是谁，尚且是个谜，大概率可能是自己，但也不排除小概率事件。

可不管怎么说，黄雀、也就是赵英珺，是虞兮母亲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其他一切可能。

只是……这种事情、这种要求，该如何开口呢？

“怎么了？”

赵英珺眨眨眼睛，看着欲言又止的林弦：

“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讲出来……我们都这么熟悉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会帮你的、也会帮你想办法解决的。”

王哥也小鸡啄米点头：

“对对对林弦，真要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大家都是这么多年老朋友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弦也咂咂嘴。

算了，来都来了：

“事到如今，也和你们说实话吧，我也不是想瞒着你们，只是一开始和小李说了谎，导致一直也没机会给你们实话实说。”

“其实这小女孩并不是我远房亲戚的表妹，就是路上随便遇到的，她也帮了我很多忙，也一起经历了很多解释不清的事情……而且她是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孤儿，我就想着看能不能帮她把父母找到。”

“反正现在也是没什么头绪，相见就是缘分，我就说从我开始先随便试试运气吧，顺便也来了解一下DNA亲子鉴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内心也有个思路。所以……”

他抬起头，微笑看着赵英珺

“虽然这个要求挺莫名其妙的……但是反正大家来都来了，干等着也是干等着。要不……赵总，你也去抽一管儿血、和我们一起做做亲子鉴定？”

……

……

沉默。

冰窟一样的沉默。

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啊？”

赵英珺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疑惑。

这真是她刚才想了一万种可能，都没想到的剧情发展。来都来了这个词……是这样用的？

“林、林弦！你瞎说什么呢！”

王哥一脸厉色，挡在赵英珺旁边：

“你这话就说的有些过分了啊！有些话能讲有些话你可不能乱说的！”

“你这不是凭空诬陷赵总的清白吗？公司的人谁不知道，赵总至今都是母胎单身，哪有啊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低下头。

发现自己昂贵的鳄鱼皮皮鞋，被更加昂贵的高跟鞋踩下去一个窟窿……如今正在慢慢反弹，但刚才这一击踩踏如此用力，想必是恢复不到原本的样子了。

“呵呵，有趣。”

赵英珺将脸颊碎发撩至耳后，甩甩低落在脖颈的头发，轻松笑了笑：

“行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就陪你们做一做。”

说罢，她大步哒哒哒迈起高跟鞋，径直走进抽血室，关上房门。

“嘶……”

王哥跛着脚，一瘸一拐呲着牙走过来：

“林弦，你这人真是没情商啊……怎么能对女人说这么直白的话呢？你这不是怀疑赵总的清白吗？”

“人家赵总冰清如玉，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过超出边界的接触……除了你，你这样说，会让人家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