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是儿臣无能,不能为父王分忧,反让父王受累了。”曹昂鼻子一酸,落了泪。
“子修啊,你错了。”曹操抚着曹昂的手,眼神欣慰。“孙伯符当世英雄,眼界极高。若你真是无能之辈,孙伯符怎么会将妹妹嫁给你,又何必动这么多心思,软硬兼施,一心想劝降你?正因为你德才兼备,忠孝双全,他才这么重视你,不希望你为孤助阵。有儿如你,孤便已经胜了他一筹。将来九泉之下,亦可无愧孙文台,俯视袁本初、袁公路兄弟。”
曹昂心情复杂,满肚子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曹操却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子修,你是不是想劝我休战请降?”
曹昂点点头。这一路上,他思前想后,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父王当日与孙伯符一会,便引为知己。十年过去,天下大势如此,汉中、巴蜀虽是高皇帝龙兴之地,孙伯符却非当年霸王。以父王之见识,当不至于以为益州可独全。既然如此,还不早降,使益州免于战乱,而全个人阴德,以庇子孙。”
曹操笑了,起来来回踱了两步,在檐下站定,仰着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子修,你虽仁孝,见识却稍逊孙伯符一筹。”
曹昂倒是不介意。“孙伯符当世豪杰,儿臣当日一见,便深自佩服,不敢妄想与之比肩。”
“是啊,不仅是你,我亦如是想,所以他能在十年间君临天下,而你我父子虽苦苦挣扎,仍难免为其所虏。”曹操长叹一声,苦笑道:“现在不是我不愿降,而是孙策不愿我降。”
曹昂急道:“父王何出此言……”
曹操抬起手,示意曹昂稍安勿躁。“这十年来,吴军战无不胜,军中骄气日增。新政推行卓见成效,却也有不少弊端隐患,各州郡世家受新政之利,却贪心不足,暗地里大做手脚,以图厚利。此等人,仅凭说理是不够的,只能行霹雳手段。可是孙伯符那人什么都好,唯独过于面善,下不得狠手,只好借亲征益州这个由头来做。”
曹操哼了一声,冷笑道:“这时候我请降,他岂能答应?”
曹昂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却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曹操这意思,孙策亲征不是为了攻取益州,反倒是为了清理内政?
“这……”曹昂结结巴巴地说道:“父王,这未免……”
“匪夷所思?”曹操脸上的自嘲之色更浓。
曹昂面红耳赤,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曹操,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破绽。他觉得曹操这理由太牵强了。吴国新肇,肯定会有不少问题,但孙策却不是什么面善之辈,他当初杀豫州世家可是杀得血流成河,小儿不敢夜哭,何必需要借亲征益州来处理这些事。
这岂止是用牛刀杀鸡,简直是用干将、莫邪杀鸡,代价也太大了。
见曹昂这般模样,曹操也没说什么,转身看向陈宫,借着背对曹昂的机会,眨了眨眼睛,向陈宫递了个眼色。“公台,你以为呢?”
陈宫佯作不见。他暗自佩服曹操,居然想出这样的理由来说服曹昂,不仅曹昂震无言以对,连他都有些信了,而且越想越觉得曹操的分析有道理。
他思索良久,一本正经地说道:“臣以为大王一语中的,实乃千金不易之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