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你可曾后悔?” 李溢搁下碗筷,冷不丁问道。
袁静宜闻言一怔,往日二人用饭,桌上向不多话,今日怎的突然问起这话?虽心下不解,却还是应道:“夫君所言后悔,是指何事?”
“嫁给我做这王妃,你可曾后悔?” 李溢又补了一句。
袁静宜放下碗筷,理了理衣衫,神色郑重,缓缓说道:“民间都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了皇子、王爷,又有何后悔的?”
李溢摇了摇头,继而道:“你并非不后悔,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袁静宜憨憨一笑,道:“那我方才想了想,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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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溢默然不语,静静凝视着这个瞧着有些憨傻的姑娘,良久,终是叹道:“自咱们大婚至今,我从未碰过你分毫,你可知为何?”
“夫君若想告知我,自然会说,若不想说,那便是我不该知晓之事。”
李溢闻听此言,先是一讶,继而苦笑:“我原以为你是个傻姑娘,没成想,你竟是这般聪慧。”
袁静宜浅笑不语。
李溢望着眼前这妻子,叹道:“我自幼便与旁人不同,他们个个都比我聪慧,比我有才学,比我受宠爱。从前我时常怨怼老天不公,想着若是将我生得早些,说不定我便是太子了,哪怕生得晚些,给我个聪明些的脑子也好啊,可这些,我竟一样都没有。
小时候,娘亲分糖果与我们兄弟,总会悄悄多给我一些。那时我很是生气,恼娘亲为何如此行事,我又不比他们差,为何要这般待我,倒好似我是个最差的那个一般。娘亲却总说,她最疼我,喜爱我,这才会偷偷多给我糖果。
起初我自是不信,对我好,不该是让我与大家一般无二吗?如此行事,反倒让旁人将我视作了敌人,这能算好?可这话听得多了,我也就信了。
慢慢地,我发觉,只要嘴甜些,哪怕身为弟弟,生得不够机灵,依旧能讨得旁人欢心。就这般长大,我也就成了如今这模样。
在旁人眼里,我惯会伪装,口蜜腹剑,心思歹毒,善于逢迎,这些我都不放在心上,只因我年幼时便知晓,纵使旁人不喜欢我,欺负我,可我却是那个得糖果最多的,他们之所以那般气恨,是因得不到母后宠爱,更捞不着糖果。
如此,我便养就了在父皇母后跟前逢迎的习性,论及这点,他们可没人比我更了解父皇母后。”
袁静宜静静听着,见李溢停顿,乖巧地为他斟了一杯酒,而后在一旁静静落座,等他后续言语。
李溢回以一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续道:“他们还当自己了解皇帝,真是可笑至极,若真了解,又怎会一个个被除掉?他们不够狠,至少没皇帝那般狠心。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琢磨一个事儿。为何皇帝只着力培养咱们宗室的皇子,对其他皇子却仿若视若无睹?甚至于,哪怕将大权交予宗室公主,也不愿分些给李泽、李沛?难不成真因我母后的宗室势力庞大?
起初,我与旁人一般这样认为,可后来我发觉自己错了。这十几年来,我日夜钻研父皇母后,他们的喜好,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我皆牢记于心,每至深夜,连他们的眼神、笑意,我都逐一回想、剖析。
偏生凑巧,皇帝非要将九妹嫁去辽国之时,我便敏锐察觉出不对劲儿。若是和亲,家中公主众多,为何非得嫡女不可?最后竟还真成了,不同人有不同见解,我却只瞧出一个问题,那便是皇帝并不喜欢宗室。
这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草疯长,再难压制。
于是,我在脑中反复回想皇帝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惊觉他对我们三个嫡亲皇子,好似从未真正分过权柄。”
袁静宜又为李溢斟了一杯酒,面露疑惑,问道:“为何这般说?太子监国,齐王是头一个封王的皇子,夫君之前总领工部,这不算权力吗?”
李溢朝着袁静宜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我这人自幼便爱与人相较。这些权力,乍看极大,在皇子里头更是高出旁人不止一筹。可若与公主相较呢?她们一个掌着天下财权,一个握着天下情报,咱们这些皇子与她们一比,除却太子,好似都不值一提。
到这时,我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都被皇帝骗了,咱们宗室嫡亲皇子的权力,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罢了。后来我越琢磨越觉着有理,嫡亲公主与皇子的权力,皇帝若想收回,好似也非难事,杀了母后,将公主嫁人,这大权可不就又都回到他手中了?
可我又纳闷,他为何要这般行事?既然不愿让我们这些嫡亲皇子继位,那便只剩李沛与李泽了,难道不给他们庶出皇子权柄便是宠爱他们吗?难道这便是与小时候分糖果一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