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沐俯下身,在地上找了半天,地面还是干爽的,没有一点湿润。
“我要走了,”她站直了,衣服不用整理也没有一丁点皱褶,“希望我死的时候,孟婆不要把你这个陈从佳和我这个陈从佳弄混。”
她沿着墙边,拾级而上,往地面走,关紧的木板没有阻碍她分毫。
她从木板穿过,跟在那位带她进来的嬷嬷身边,看她从破庙唯一能住人的房间里搬出半盆野菜,哼着歌揉面团。
不知道没有五官的人和她自己相比,谁更像鬼。
她往庙内走,穿过供桌,站在佛像身下。
抬头看,是慈悲的一张石刻的佛面,即使落了灰,眉眼还是祥和舒展的。
他们似乎在对视,但陈嘉沐知道这尊塑像帮不了自己分毫。
何钊的书院也挨着寺庙。
他是不是也求神拜佛,许过脱离轮回的愿望。
她又走到庙外。
慕容锦的马车还停在原处,她去车夫面前绕了一圈,车夫并没有看到她——他的面容也融化成分辨不清的一团,陈嘉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的动作判断他在小憩。
她不需要抬手撩起帷幔,只管走,就能穿过帘子,进入马车。
陈嘉沐坐回原来的位置,慕容锦斜靠在车厢边,闭着眼,似乎也睡着了。
陈嘉沐的泪越落越多。
直到细小的啜泣声惊动了半梦半醒的慕容锦,他猛地睁开眼坐直。
对面已经坐了人,她弯着腰低下头,已然没有今日上车时那副灿烂自傲的风光。
在哭。
哭着的人没看他。
陈嘉沐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裙摆被攥进指缝之中,鼻尖红得像雪中一颗山楂,晶莹玉润裹着糖壳一般的泪。
她的眼泪汇在鼻尖,一颗一颗地落下去。
慕容锦的喉结滚动。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只是看,看陈嘉沐哭得仿佛车内没有第二个人。从小声地哭变成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他又一次听到了那种声音。
呼吸不畅的“嗬嗬”声。
吐气要比进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