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通法师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唐吉久悬的心,开始平和下来。
唐吉的老脸上有了笑模样:“太好了,既然佛祖传示,就请大师,赶紧救救小宝吧。”
慧通法师对小沙弥叮嘱几句,小沙弥转身去了。过了不久,小沙弥端来一幅木托盘,上面有一碗清水,七盏油灯。
慧通让把唐宝抬到床上去,张宏却说:“大师,还是急救床方便些。寺里的云床不方便施治。”
“阿弥陀佛,急救床下安轮滑,魂魄归兮难入家。诸位施主,急救床是动摇之物,不适合给失魂的人安魂定魄。”慧通似笑非笑,看着张宏说。
张宏满脸羞惭,指挥学生抬起小宝,放到云床之上。
“唐施主,你扶着孩子面向南坐好。”
唐吉一声不吭,上了云床,扶着孩子坐好。他们爷孙俩,面向正南,规规矩矩,一动也不敢动。唐吉听到慧通法师在身后做法,他非常好奇,想回头看个究竟。脖子动了几次,最终没有敢扭回头,他担心万一扰乱的道场,坏了大师的名头事小,救不好孙子唐宝就惨大了。
慧通将木托盘摆好,从右到左点亮七盏油灯,又放了一碗清水在中间。然后,他摸出一枚铜钱,放在水碗前。
慧通看了看众人,缓缓说:“各位施主,孩子的魂魄丢在半空,随机逐流,风吹日晒,极难召回。贫僧不得已用此法招魂。做法期间,各位保持安静,莫要惊扰了孩子的魂魄,使他不得退烧苏醒。”
众人点头,小声答应,唐吉微微点点头。
慧通又说:“如果孩子魂魄归来,碗里清水会冒泡,铜钱会站立起来。应验之时,各位勿要大惊小怪,保持平常心即可。”
众人又是小声答应。
慧通确认了孩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然后示意大家安静,他开始作法。
张宏是留学归来的儿科博士。他虽然在西方见过,牧师为病人祈祷,然后病人好转的事,但他始终觉着就是病人心理作用。牧师的祈祷,引发病人的心里共鸣,病情才逐步好转。这也是牧师只给信徒看病的原因。如果是不信教的人,牧师的祈祷,就像对牛弹琴一样,无法引发共情,也就无法治病了。
今晚他特意随车,就是想看看寺里的大和尚会痛,如何治疗不明原因的发烧。
他没想到,在佛界久负盛名,被黄文说得神妙的大和尚,居然不用针药,真的要用法术招魂。
张宏轻轻摇头,他心想:这与中世纪西方牧师那一套“巫术”有什么区别?小宝昏迷两天,高烧不退,我就不相信,不靠退烧药,能退下高烧来!道士的鬼画符,和尚的六字真言,都是精神安慰法。今天,我倒要看看,这些还能有效不?
张宏同他的两名研究生相互对望一眼,眼神里都透着轻蔑和嘲笑。
慧通和尚取过木鱼,一边敲,一边念念有词。他脚底下踏着步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很有节律。
张宏的一名学生小声说:“这不是跳大神吗?”另外一名学生赶紧捂住他的嘴。张宏觉得好笑,堂堂高僧大德竟然采取江湖跳大神的手段来治病。难为他还跳得非常投入,这叫作一本正经的糊弄鬼。
慧通念完一篇经文后,提高了声音:“开天门、闭地户;留人门,塞鬼路。唐宝魂魄,速速归体,不得有误。”他双手合十后,手掐法诀,指向木盘上燃着的灯火。
张宏等人就看到木托盘中间的主灯突然亮起来,比其余六盏油灯亮了许多。主灯前的白水碗,咕嘟咕嘟,冒了两个气泡。
张宏睁大了眼睛,盯着水碗看,不相信白开水会突然冒俩泡来。其他人,与张宏的想法类同,怀疑的目光,都聚集在水碗上。
冒过两个气泡后,水碗恢复了平静,任由慧通如何敲打木鱼,高声诵法,也一动不动。慧通住了手,对小沙弥说:“去摘七片桃心叶子来。”
小沙弥很快回来,依照慧通的指导,把桃叶放到油灯前。一支油灯前面放了一片叶子。桃心叶子是刚发出来的,颜色嫩黄。入夜后桃叶蜷曲成细条,就像刚刚入火烘焙的茶叶一样,褪去青涩,尚未绽放香甜。
张宏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诗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古人用桃枝驱鬼,慧通要用桃叶招魂?
他猜对了,慧通重新作法,再次招魂。慧通大和尚这次口中念的是外文:“唵吽吽唵吽尼达计吒摄,唵部谛灵喃吒尊摄。”
慧通大和尚念得非常有韵律,好像在反复吟唱。
张宏竖起耳朵听,可是无论他怎么专心,也只听明白几个音——嗯哼哼嗯哼。
张宏要笑喷了。他想:这跟我和床伴做运动时发出的畅快声,有什么区别?哈哈哈哈哈哈,张宏差点笑出声来,他双手攥拳,竭力憋住笑。
人,突遇到特别搞笑的事情时,往往极难忍住笑。尤其是,当笑意冲到咽喉,就要“夺门而出”时,更是忍不住。
张宏毕竟是名医,经历过大风大浪。双手攥拳不管用,他立即变招。张宏拼命咬住下嘴唇,两只手交叉,用力抱紧双肩,屁股向后微坐,双腿拿住力道,竭力绷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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