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运气这么好,就没被熊吃了她……”
她的丈夫李大柱在一旁听见她的酸言酸语,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人平安回来还不好,非得被野兽吃了你才甘心?”
他望着胡桂芬的眼神一言难尽:
“先前小柱肚子疼还是吃了小周大夫的药,你怎的这般不识好歹?”
胡桂芬被他训了一顿没敢再吱声,望着嘉令的目光却愈加憎恶。
和众人寒暄了一会儿,因着嘉令摇摇欲坠的惨阳,没一会儿大家便都识趣地离开,琴娘和花妞娘回家去给嘉令整治饭菜,院子里只剩下于如歆和甘松两人。
甘松此时再迟钝也明白自己不该在这,暗地里扯了自家公子不知道多少次,于如歆眼光痴痴地看着嘉令,浑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
嘉令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望望于如歆那黢黑的脸跟身上已经破得不成样的衣服,心下不由漫出一丝柔软,含着笑意道:
“于公子和这位公子,若不嫌弃,就请进来坐坐吧。”
听到这话,甘松的动作愈发大起来,就差揪着于如歆的衣领摇了。
于如歆看着嘉令对他露出的笑颜,半晌理智才终于回笼,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你休息……你很累了……”
他发红的脸色在锅灰的掩盖下看不出来,耳根却红的像要滴血,像个出厂设置不完善的机器人般语无伦次。
嘉令被他这副模样逗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语带调侃地指指他的头顶道:
“可是君子也要正衣冠,两位公子头上的枝叶,真的不需要摘一摘吗?”
于如歆顺着她的动作望向头顶,一根枯枝应时地掉下来,不难想象其上会是何等惨烈情形,他浑身的血液立刻像是倒流一般全数涌向了头顶,恨不得立马挖个洞钻进去,又羞又恼得向罪魁祸首瞪了一眼。
嘉令被他这弱态含羞的眸光瞪得半身微微一麻,反应过来后在心底暗暗骂了自己几句没出息,竟然会被一个小孩给撩到,轻咳一声正了神色道:
“是我不好,两位公子为救我而来,怎么也要让我报答一二,就请二位进屋喝口水吧。”
于如歆轻轻哼了一声,这才带着甘松慢悠悠地踱步进去了。
“于公子为何会……”屋内,嘉令找出两只完好的碗,把水端到两人身边,这才开口问道。
于如歆娇气地皱了皱鼻尖,这才端起碗小口啜饮起来,一旁的甘松已经“咕咚咚”一碗水下肚,抹了把嘴才开口道:
“我家公子听说你上山丢了,鲁家掌柜正在召集人手,让我带着他偷……唔唔!”
他的嘴被于如歆一把捏住,望着嘉令笑得滴水不漏,俨然大家公子的温润仪态:
“周大夫不要听他胡说,我们是恰好到了秀水村,听说山上有人失踪,这才加入的,见到要寻的人是您,我们也很惊讶。”
嘉令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他身上已经被刮得破破烂烂的衣衫和脸上干结的血痂,微微勾唇,没有戳破他的谎言:“那可真是有缘,多谢于公子出手相救,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稍后便请用顿便饭再走吧。”
于如歆高兴得身后的尾巴都跟着摇了摇,面上还是做出一副矜贵模样:“既然如此,那就恕在下却之不恭了。”
……
嘉令给的大蒜素已经没有多少,但胡香还是全给丈夫灌了下去,岂料男人的烧一直没退,那位李大夫早已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胡香病急乱投医把回春堂现在的郎中全都求了一遍,所有人进来都是冲她摇头。
“怎么会!怎么会呢!”她发疯一般地抓着一位大夫的肩膀质问,“那日我送他进来时他还好好的,他昏睡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已经能听见我说的话了!”
被她抓住的那个大夫已经见过许多类似的场面,闻言还是忍不住摇头:
“病情变化是很正常的事,生死就在一瞬间,哪个大夫也不敢说自己一定看得好的啊……”
他还在解释什么,但胡香完全听不进去,宝珠呆呆地看着竹床上呼吸越来越弱的男人,直到枯瘦的胸膛最终停止了起伏,泪珠不自觉地从腮边滑落。
“娘亲……”她轻声说,“爹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