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浓稠如墨的夜色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严严实实地将整个四合院包裹其中,密不透风。
偶尔,从胡同深处传来几声犬吠,那叫声划破寂静,却又转瞬即逝,很快便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仅仅短暂地打破这死寂般的静谧,旋即一切再度归为无声。
刘海中家里,里屋的气氛仿若窗外料峭的寒风,丝丝冷意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惨白的月光散发着微弱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衬得屋内压抑非常。
刘海中和二大妈躺在床上,两个人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先前那番关于大儿子婚事的抱怨,好似一块千斤重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搅得心里七上八下,叫人怎么也舒坦不了。
窗外,黯淡的月光拼尽全力,艰难地挤过窗棂间狭窄的缝隙,洒下几缕微光,像是一层薄霜,映在刘海中沟壑纵横的脸上,将他满心的烦闷毫无保留地凸显出来。
“我说当家的,你也别愁坏了身子。光齐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挺听话,怎么在这事上就轴成这样了?”
二大妈轻轻翻了个身,动作极为轻柔,生怕惊扰到已然烦躁的丈夫。
她凑近刘海中,压低声音说道,那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忧虑,仿若一潭泛起涟漪的秋水,藏不住心底的愁绪。
刘海中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犹如老旧风箱发出的闷响,闷声回道:“哼,他就是被那姑娘迷了心窍,根本不考虑家里的情况。咱们辛苦拉扯他长大,熬过了多少个缺衣少食的寒冬,就盼着他往后日子安稳,跟本地姑娘成家。你想想,本地姑娘知根知底,两边家里照应起来也方便,逢年过节走动走动,热热闹闹的,那才是过日子的模样。可倒好,找个外地的,人生地不熟,往后变数得有多少?”
二大妈跟着唉声叹气,胸脯微微起伏,脸上满是愁苦之色:“是啊,我也瞅见那齐思慧姑娘了,模样倒是周正,眉眼清秀,看着也乖巧,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文静劲儿。可架不住家远啊,山高水长的,万一遇上点急事,鞭长莫及。咱们年纪越来越大,腿脚不利索了,指望他在身边尽孝,万一女方家里有点事儿,他抬腿就跑了,咱可咋整?”
说到此处,刘海中像是被点着的炮仗,猛地坐起身来,床板 “嘎吱” 一声响。他眉头拧成个死结,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气呼呼地说:“还有啊,她家里没个男孩,虽说现在说什么新时代、新观念,可真到了实处,有些事儿还得按老规矩来。光齐要是跟她成了,可不就得在女方家挑大梁?咱们养这么大儿子,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最后给别人家做嫁衣去?这叫什么事儿!”
二大妈见状,赶紧坐起来,伸手轻拍着刘海中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安抚道:“消消气,消消气,咱慢慢劝,光齐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兴许过阵子他就想明白了。孩子年轻,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也是常有的事儿。”
“想明白?我看难!今儿跟他吵那一架,他那眼神,倔得跟头驴似的,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刘海中越说越气,双手握拳,高高扬起,而后 “砰” 的一声砸在床榻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床榻都跟着晃了晃。
两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屋内只剩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像是两台老旧的风箱,在黑暗中同步运作。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院子里的杂物,“哗啦” 一声轻响,虽细微却异常刺耳。
刘海中瞬间警觉,压低声音呵斥:“谁?” 同时迅速起身,动作敏捷得不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三两下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往门口走,脚步急促又悄然无声。
二大妈的心也猛地揪起来,伸手扯住刘海中的衣角,紧张兮兮地说:“当家的,小心点。”
那声音里满是担忧与关切。
刘海中眉头紧皱,一脸不耐烦地轻轻甩开二大妈紧紧拉住他的手,然后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
他缓缓转动门把手,将门轻轻地推开一条缝隙,接着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