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莽古斯之孙、宰桑之女,吴克善之妹妹,科尔沁左翼中旗的瓶子、乌云其其格,向囊囊大福晋问好,祝愿大福晋长寿吉祥!”
随着齐声的问候,两个衣着体面,里外整洁的姑娘双膝落地,恭恭敬敬地给盘腿坐在西侧土炕头的大福晋问好,行了初见面的请安礼,而大福晋也欠了欠身子,亲切地回答,“多礼了,都是花儿一样的姑娘,起来坐下说话吧——顿珠,给小客人们上奶茶,奉点心来。”
“哎!”
在帐子角落里跪坐的女奴,立刻直起身来,清脆地答应了一声,掀开相连帐篷的帘布,钻进内间去了:像是这种大毡包,往往是彼此相连,一个毡包连着另一个毡包,现在大家相聚的,是有会客作用,也可以用来处理事务,或者是招待眷属聚餐的‘客厅’,主人的卧室、厨房,都是另有帐篷,只是通过幕布、通道,和主毡包相连而已,听说有时候,草原的贵人还会把毡包和毡包无限相连,晚上都燃起烛火,这样就算刺客想要动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歇宿在哪个帐篷里,因此无从下手呢。
自然了,囊囊大福晋还不至于担心自己的安危,眼下草原的局势虽然混乱,但却没有另一个大汗能威胁林丹汗的地位,鞑靼各部也就比一盘散沙要好一点儿,要不然,林丹汗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就取了整个土默特。虽然科尔沁一向和大汗关系疏远,但也不得不承认,拿下土默特之后,林丹汗正处在自身声誉的最高点,理所当然,大福晋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真有点儿草原皇后的味道了。
这是个很典型的鞑靼女人,圆脸,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长相俊秀,神态和蔼,大约在二十五六年纪,比珍儿都还要大一些,神态庄重安然,打扮得也自然是珠光宝气,瓶子只是匆匆一眼,便在她的手指上看到了好几团闪耀的宝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毡包里点燃了白蜡烛,金属和宝石的光泽,在烛光下摇曳着,被放大了许多倍,这时候宝石的光华是十分醒目的,不论是珍珠还是红、蓝宝石,耀眼的火彩都会给主人的容姿增色。
囊囊大福晋也是戴的汉人的义髻吗……还真是好看,满头的辫子缀了珍珠、宝石,除了沉重一些之外,这样的发式真是没有什么缺点,她身上还有许多属于汉人,或者说属于边市和买活军的痕迹:她身上发出一股买活军的肥皂味儿,这和鞑靼人毡包里常能闻见的烧香味道是明显两样的,看来,比起花钱供奉喇嘛,购买从吐蕃运来的昂贵藏香,囊囊大福晋选择了把钱用来买肥皂……当然,还有买煤球烧水,要支持第一斡鲁朵的浴房,光靠烧牲畜粪便可不足够,而且浴房外也没有闻到异味,大福晋肯定是买了买活军的煤球回来用。
“是两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让人一见到心里就生出喜爱来。来到察罕浩特的时间久了,很怕见外客,现在闻得出鞑靼人身上的油腻味了,就觉得真该常常擦洗——这么看来,该做羊毛买卖,没有羊毛,鞑靼人哪买得起煤球来做燃料呢?”
很显然,在觐见之前好生擦洗,珍儿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大福晋对瓶子、乌云其其格的印象显然很好,不但端上了一碗□□,四个人轮流饮尽,还赏赐了奶茶,又让人给她们端上了珍贵的奶乌他:这东西做起来不易,是用酥酪和上好的白砂糖一起混合制成的,一个个和白色的小石头一般,放到嘴里入口即化。“这是珍儿带来的你们科尔沁家乡的做法,你们出门也一个多月了吧,肯定想念家乡的白食。”
鞑靼人待客,白食的地位是极高的,主人和客人分享一碗鲜奶(或奶酒、酸奶),这说明了主人对客人的看重,这是很给科尔沁三女脸面的事情,她们都感到面上有光,更不说还有奶乌他待客了,瓶子喜不自禁,先谢过了大福晋的细心,又感谢她对珍儿的照顾,“你看顾姐姐,就像是宽容的额吉看顾女儿,姐姐在这儿随时能够吃到奶乌他,我们也就不担忧她过得不好了。”
若是以往,这样半带了巴结谄媚的溢美,她是轻易说不出口的,但是出门行走了这一遭,瓶子的脸皮似乎不知不觉也变得厚起来了,说点甜言蜜语,能让大福晋开心,也给姐姐长了脸面,让大家看到科尔沁姑娘的能言善道,有什么不好呢?这一番话把大福晋说得微微点头,唇边笑意浓厚,她这才说起了大福晋真正想听到的事情,“我们就是在家乡,也许久没有吃到奶乌他了,没想到来到察罕浩特,还品尝到了家乡的美食……”
她就顺势说起了科尔沁草原上的忧心忡忡,为什么无心制作奶乌他?因为盟友建州的情况不妙,受到了买活军极大的压力,而买活军禁运货物,不和科尔沁做买卖,也让制作奶乌他不可或缺的白砂糖更加昂贵,大福晋的脸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她听得很仔细,微微地点着头,时不时打断瓶子的叙述,追问细节,“建州那里的势力分成了几股?——他们有人冲着布里亚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