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养花一向用心,捯饬花草的事情哪怕是在眼睛瞎掉之后也从不落下,她不方便,便支使着哑巴来做。
哑巴很是自觉,于是便搬了张椅子来,让她坐着,自己则是埋头干活。
谁知,他正背着身子同萧子窈一人一面,两人默默无言,却不想,半晌过去,那厢,萧子窈却冷不丁的张口问他道:“哑巴,他们都说你是被华老虎捡来的——被捡到之前,你是从哪儿来的?是内地吗?如果是,那又是内地的哪里?还有,你到底能不能说话,是因为什么原因哑了的?”
哑巴一言不发。
是时,他方才剪下一两朵开败了的花枝,便被萧子窈的眼光定在了原地——她的眼睛空洞洞的,里面收不进光来,照旧还是瞎的,偏偏他却瞧见了那眼珠子里的暗光,弱弱的,又很像是泪光,他不太确定,也不敢分清,于是默不作声,连嗯都不嗯一声。
萧子窈有些情急。
“哑巴?你还在不在——哑巴,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应声。”
“嗯。”
“你——既然你就在我眼前站着,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哑巴又变成哑巴了。
萧子窈眉心紧锁。
“是前因后果太长了没法说?还是你本来就不想说?”
哑巴只管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算了。”
萧子窈终于很泄气的说道,“你就当我发疯,没事找事,为难一个哑巴。”
然,她一边正还说着,一边却不由自主的迎着光眯了眯眼睛,哑巴一愣,在看清楚她的动作之后,立刻快步走上了前来,然后手一张,一把便捂住了她的眼睛。
“怎么了?你干嘛捂我的眼睛?”
哑巴没有说话。
如此,海风习习,天高日远,萧子窈虽然看不见,却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哑巴重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很是奇怪,就仿佛是她中了弹一般、就仿佛是他快要死掉了一样,而这,恰恰是他最后的一口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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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
“……风。”
——却是默了半晌,他终于从唇边挤出一个字来,孤零零的,像落单,更像不忍。
“风。”
他又重复了一遍。
萧子窈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
她睁着眼睛——他感觉得到,那双眼睛此时此刻正藏在他的手心里,忽闪着睫毛,一下又一下,好容易就扇动一滴眼泪,黏在他的指尖,掸不掉,却自然而然的风干了,像一枚烙印,留在他的皮肤上,怎么擦也擦不掉了。
“我就说呢,怪不得我觉得眼睛很酸,老是想哭,多亏了你在——等我眼睛好了,我一定让吴清之好好的赏你,如果华老虎要把你要回去,那我一定四处打点人脉,让人家在你主子面前多替你美言几句,好不好?”
是时,她只管正儿八经的说了好多的话,既衷听又让人觉得有盼头,九龙塘白房子里的这位表小姐长袖善舞,在圈子里颇有几分话语权,无人不信,谁知,她话音才落,那哑巴却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一个字三个音,那意思简直再明白不过了——不好,他不要。
可是,他的不要,究竟又是不要什么呢?
是不要赏赐,还是不要美言,又或是他不要回去华老虎那里?
萧子窈不明所以。
“你嗯什么?我让人给你赏赐,这难道不好吗?在华老虎身边谋个身份,不也很好吗?他黑白通吃,势力大着呢,迟早会把自己洗白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其他那些有的没的,懂不懂?”
她说得当真很清楚了。
谁知,那厢,哑巴却仍是装聋作哑,好半天过去,才慢慢的从喉咙里磨出一个字来,又低又沉,说不清楚却也足够清楚,就道:“不。”
她于是连再劝劝他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