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钟,他本应该在公司里忙碌的,谁知,一旦接到了迟榕的电话,听说女儿会张口说话了,他便火急火燎的早退回家,甫一进门,便喘着气问道:“娇娇儿呢?她当真会说话了?”
迟榕笑嘻嘻的说:“嘿嘿,娇娇儿真的会说话了!也许再过不久就会说‘爸爸妈妈’了呢!”
是时,厅中热闹一片,气氛很是团圆,蒋孟光与蒋兴光停车慢些,后脚才来,不过进了屋也说笑纷纭,萧子窈陷在笑声的漩涡里,只管陪着人声一起笑,然后,笑着笑着,便不知所措了。
没头没尾的,她忽然就想到了沈等等。
倘若沈等等还活着的话、倘若沈要还活着的话——
也许,此时此刻,沈等等也该学会说话了罢?
她以前希望沈等等是个女孩子,如果是男孩子的话似乎也可以,这边,娇娇儿学名吴虞,谐音“无虞”,顶好的含义,安然无恙,即为无虞,沈等等没有名字,所以沈等等只好等等,让她也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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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香港,她早前也遇见过一两次台风,气象台为飓风命名,态度很是庄严隆重,叫什么玛利亚苏珊苏珊娜,也有叫珊珊的,反正都是美女的名字,越毁灭的飓风名字越动人可爱,看来是她不该给沈等等起名叫沈等等,这简直是太不好了。
越温柔,就越残忍。
然后就到了晚餐时间,她的饭菜由哑巴来添。
为了方便照顾她,哑巴一向坐得离她很近,她于是听见哑巴平稳的咀嚼声,不紧不慢的,张弛有序,许是个吃饭很有规矩的,不像沈要,一旦没了她盯着,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从此以后,她身边坐着的也许就都是人了。
她再也不打算养狗了。
她轻声笑了笑。
“哑巴。”
她说,“等会儿吃完饭了,记得帮我把沙发下面的东西捡出来。”
只不过,她说罢了,那厢,哑巴却没什么回音,她以为是他在吃着东西,没嘴说,所以便也没有往心里去,随后,半晌过去,哑巴终于同她嗯了一声,慢吞吞的,那话音里居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嗯。”
那声音不情不愿的。
萧子窈忍不住怪他一句,道:“你吃一口菜怎么要嚼那么久,我都等急了。”
话毕,她便再没开口了。
吴清之这座九龙塘的白房子,做的是南洋风格的装修,沙发由藤编,阴影脉络如叶片,又很重,轻易挪动不了。
哑巴扶着她坐到屋檐下吹风,自己便默默的折回了厅里。
是时,他只管窸窸窣窣的搬动着家具,把东西捞出来了,便将陈设一一复原,然后才走到她的身后来,巴巴的说:“嗯。”
萧子窈就回头看看他,虽然一点儿也看不见。
“人家送我的什么东西呀?我看不见,你描述一下给我听,如果说不了话,就写在我手上。”
哑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于是互相沉默片刻,终是萧子窈抢先一步抬起了手来。
“喏。”
她风轻云淡的笑笑,紧接着便张开了手心,朝着也许是哑巴的位置伸过去,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能说话还是不能,怎么时好时坏的——喏,写我手上吧。”
哑巴安安静静的,却微微一顿。
可他到底是没有照做的,却只将那小玩意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萧子窈的掌心。
“嗯。”
他出声会意,萧子窈始料未及。
如此,她便只好抓瞎似的握了握拳,没敢太用力,因为怕那物件脆弱,所以动作很轻——却也好在她足够谨慎,只不过两三下,便大约摸出了那东西的轮廓来,很细、越很轻,微凉的触感,沾着人的体温。
她不经意间摸到一颗小小的环扣,便蹙眉问道:“这是……首饰吧?还有扣子,莫不是项链——哦,不是,有两条,恐怕是耳坠吧?”
“嗯。”
“这款式……摸上去倒像是流苏坠子,是玉石还是珍珠钻石?”
哑巴没作声,她愣了一下,又笑自己的马虎。
“是我忘了你说不了话——这样,我一个个的挨着问,问到了你再嗯,说错了你就跳过,好不好?”
“是钻石的吗?”
没人应。
“是珍珠的吗?”
也没人应。
“是玉石的吗?”
“嗯。”
萧子窈不由得轻叹一声:“想不到香港居然会流行这种老款式!这是什么玉,你认不认识玉石的?算了,想来你也不认识,你就说是什么颜色的好了——可是绿色的?”
哑巴没吭声。
“那就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