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寿的这个话,简直吓了杨振一跳,吓得杨振连忙说道:“当今圣上或许耳根软,心思重了一点,但是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大帅多虑了,多虑了!”
杨振本想替崇祯皇帝说一些好话,但是想来想去,却根本举不出什么恰当的例子来。
同时,杨振也很清楚,祖大寿所说的这种可能,是完全存在的,要是真的灭了东虏,祖大寿及其家族几乎肯定要被清算。
所以,此时此刻,杨振除了反复地说着“不会的”“不会的”“何至于此”,其他的话竟然说不出一句来。
祖大寿见状,却也不反驳,只是苦笑着,继续对杨振说道:“我们祖家出身宁远,你们杨家出身义州,都是本乡本土的辽人,我与汝父杨国栋,汝叔父杨国柱,都曾共过事,算是你的父执辈,今天找你来,确实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讲!”
说到这里,祖大寿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枯枝败叶,继续说道:“崇祯四年冬,本镇从大凌河的重围之下逃归锦州,这个事情,你可曾经听人说起过?”
祖大寿说话的同时盯着杨振,说完了就等他回答,使得杨振想糊弄都糊弄不过去了,当下只能点了点头,说道:
“是,确曾听人说起过。”
“哦,那你对这个事情怎么看?”
祖大寿的问话一句紧接着一句,虽然看似简简单单,但却问得杨振心里惊涛骇浪,一时甚至有点招架不住了。
他该怎么看?你祖大寿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还有脸问别人怎么看?
可是祖大寿就一直盯着他,等着他回答,让他根本拖延不下去,根本搪塞不过去。
“这个,晚辈没有身处当时的境地,实在很难设想当时的情形有多艰难,或许,或许大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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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振心思迁转,为了不使眼前的谈话破裂,或者陷入僵局,他只能是这么说了。
没想到,他这么说了之后,就听见一直盯着他的祖大寿叹口气说道:“不错了,你能设身处地想到本镇的苦衷,已经算是不错了!”
说到这里,祖大寿扭头看了看晴空下的远方,看了看已经有些偏西的日头,回头又对杨振说道:
“当年曾有御史,为了此事上书弹劾本镇,说我贪生怕死,投降了鞑子,等等等等,当时朝中骂我之人,更如过江之鲫。
“今日却是本镇第头一回,与人谈起这个事情,能得你这个晚辈一句或有不得已,也算知足了!”
祖大寿说完了这些,略作停顿后,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死,很难吗?其实一点都不难。世上难于一死的事情多了。要在看你是为了什么而死。
“为了大凌河那座早晚都要丢掉的小城而死,本镇决不做!但若为了祖家上下数百口的命,为了麾下数万将士弟兄的命,本镇唯有义无反顾!”
此时的杨振倒是很想问问,他所说的义无反顾的义字是什么意思,是民族大义,还是兄弟义气。
但是杨振忍了忍,没有问出来,毕竟在这个时候跟人谈什么民族大义、国家大义、天下大义,祖大寿也未必听得懂。